我去上学,母亲会把圣经的摘句放进我的曲棍球鞋。我们进餐时,每个盘子旁边都摆着一个从应许盒里取出的小纸卷。应许盒是一种将圣经经文纸条卷起装于其中的盒子,有点像装着笑话纸条的圣诞彩包爆竹,不过更严肃些。小纸卷竖直插着,你闭上眼睛抽出一支。纸卷中的话可能是安慰人心的:“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也不要胆怯。[3]”也可能是令人生畏的:“父亲的罪孽报应在他后世子孙。[4]”
令人欣喜或引人消沉,全都是阅读,阅读就是我想做的事。以文字喂养,把文字当作走路的鞋,文字成了线索。一字一句,我知道它们会带我去往他方。
温特森太太唯一愿意应门的时候,是知道了摩门教徒会来访。那时她会等在门厅,在他们叩响门环之前猛地打开门,挥舞手里的圣经,警告说,他们将永堕地狱。这令摩门教徒困惑,因为在他们看来,由他们掌管着永堕地狱的人选。不过温特森太太是更适合担任这份工作的人。
偶尔,如果她心情友善,听到敲门声时,她不会去劳动拨火棍,而是派我从后门跑进巷子,在街角窥视是谁在门口。等我跑回来传信,她再决定是否放来者进门——这通常表示我去开门时,她得颇费些工夫喷灭蝇空气清新剂。到了此时,访客见无人应声便作罢,已经回头往街上走到半路,所以我得跑上前去带他们回来,
温特森太太不是好客的人。有人敲门,她会沿门厅跑过去,拿拨火棍探出信箱口乱晃。
我提醒她,天使常常伪装而来,她说此言不虚,但他们不会穿克林普纶衣服伪装。
问题之一在于我们屋里没有卫生间,她为此感到羞愧。其实没有多少人家里有卫生间,但我不被准许带学校的朋友回家,以防他们想上厕所——这样他们就得走到屋外——然后发现我们没有室内卫生间。
实际上,这还是最小的事。对于不信教者而言,比起邂逅透风的室外厕所,更大的挑战还在厕所里等着他们。
我们家不准看书,我们却活在一个铅字的世界里。温特森太太写下许多劝诫文字,贴得满屋都是。
我的大衣挂钩底下钉了块牌子,上面写着:“想想神(GOD),而非狗(DOG)。”
煤气灶上方,一张面包包装纸上写着:“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1]”
而在室外厕所,一进门正对着你的就是一张标语牌。若站着,你会看到:“勿流连主的事。”
若坐下,则会看到:“他将你里面如蜡熔化。[2]”
这是一厢情愿,母亲肠道不好。这与我们不可靠它活着的白面包片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