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格与弗洛伊德不同,他喜欢童话,因为童话对我们讲述人性。有时候,我们心中往往有既多变又强大的部分——那高涨的愤怒能够毁掉你和他人,有倾覆一切的势头。我们无法与强大又,bao怒的那部分自己协商,除非我们教它变得老实,意即把它塞回瓶中,证明谁才是掌权者。这不是压制,而是找寻一个容器。在心理治疗中,治疗师扮演了容器的角色,收纳我们不敢释放的情绪,因为它太可怕,也收纳那些偶尔溜出来损毁我们生活的情绪。
童话提醒我们
我们家有六本书。
一本圣经,两本圣经注释。我母亲有写宣传册的气质,她明白印刷品能煽动叛乱、燃起争议。我们不是世俗的家庭,母亲决意不让我受到任何世俗的影响。
我问母亲为什么我们家不能有书,她说:“书麻烦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书里有什么,等你知道时又为时已晚。”
我自忖:“什么事为时已晚呢?”
我开始偷偷地看书——没别的办法——每次翻开书页都心想,这一次是不是为时已晚;会不会成了改变我的致命一击(剂),就像爱丽丝的瓶子、《化身博士》中惊人的药剂、左右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命运的神秘药水。
在神话、传说和童话里,在所有借鉴这些元素的故事里,尺寸与形状粗略而易变。这包括心的尺寸与形状,心中挚爱可能瞬间遭厌恶,憎恨之人也可能变爱人。看看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的剧情,迫克涂在拉山德眼睛上的草汁,让后者从一个在女人之间摇摆不定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忠诚的丈夫。莎翁笔下的魔汁并未改变欲望对象——女性仍是本身的样子——而是迫使男性以不同的眼光看待她们。
同样在该剧中,提泰妮娅短暂地爱上了一个戴驴头的蠢材。这是变易魔汁的恶作剧,却向现实提出疑问:我们看见的,是自以为看到的东西吗?我们如自己相信的那样在爱着吗?
成长是件难事。很奇怪,即使我们的身体已停止成长,我们的情感似乎必须继续成长,这包含扩张与收缩,有些部分发育,有些部分则一定要随之消失……一成不变从来行不通,到头来我们的尺寸将与自身世界不合。
我曾抱持的愤怒大到可以塞满任意一间房子。我曾感觉那么无望,像大拇指汤姆[1]一样,得躲进椅子底下逃避践踏。
记不记得辛巴达如何哄骗妖怪?辛巴达打开瓶子,跑出来一个三百英尺高的妖怪,想将可怜的辛巴达置于死地。辛巴达迎合他的虚荣心,打赌说他无法钻回瓶子里。待妖怪一回瓶中,辛巴达塞住瓶口,让妖怪学会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