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难民被送进毒气室的时候,都会从他面前经过。他会自己编一些很奇怪的名字叫他们。”斯坦纳沉湎在往日的可怕回忆中,眼神显得好阴沉,“有点像童话里的名字。我太太叫韦罗妮卡。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很漂亮。结果,那天他竟然叫她月花公主。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他说的话。他说,‘爬进去啊!月花公主,爬进去啊!’当时她已经病得很重,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结果就真的爬进那个……”说到这里,他已经泪流满面,但他立刻擦掉眼泪,表情瞬间又恢复冷静。看起来,他是一个自律能力很强的人,严格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好意思。”他说,“有时候我会克制不住。”
“喂,你没事吧?”李·汉纳福德忽然问爸爸,“你脸色怎么白得跟死人一样?”
“我……照片可以再……再借我看一下吗?”
斯坦纳又把照片推到爸爸面前。
爸爸深深吸了一口气。“噢,上帝
是纳粹战犯追捕人。这才是我最重要的工作。”
“什么?”爸爸问。
“追捕纳粹战犯。”斯坦纳说,“过去这七年来,我已经追踪到三个纳粹战犯。我在西班牙马德里抓到毕特利希,在纽约抓到萨佛沙金,在宾夕法尼亚州抓到季斯特。那天,一看到道纳赫安斯杰这个名字,我立刻就明白我已经快逮到第四个了。”
“纳粹战犯?他做了什么?”
“甘沃·道纳赫安斯杰医生是荷兰艾斯特韦根集中营的主治医生。他和他太太卡拉负责评估犹太难民的健康状况。谁要送去工作,谁要送进毒气室,都是由他们决定。他们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说到这里,斯坦纳淡淡笑了一下,那种笑容令人背脊发凉,“我还记得,那天早上阳光很好,他们说我可以送去工作,可是我太太应该送进毒气室。就是他们。”
“真遗憾。”爸爸说。
“唉,都过去了。不过当时我立刻扑上去打断了他的门牙,然后,我就被送到重劳动营待了一年。不过对我来说,那倒也是一种磨炼,我的韧性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够活到现在。”
“你……你打断了他的门牙……”
“没错。噢,他们夫妻两个人真是天生的一对魔鬼。”斯坦纳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整张脸开始扭曲,“我们都叫他太太鸟魔女,因为她有一套十二只的陶制小鸟,而且,做小鸟用的陶土混着死人骨灰。至于我们那位道纳赫安斯杰,他本来是荷兰鹿特丹的兽医,而且,他有一种怪癖。”
爸爸忽然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他好不容易才开口问:“什么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