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会是某个邻居家的孩子,但他们并不准备告发他,他们自己也曾经年轻过。在人行道上走了半天后,尘土为他披上了一层保护装,而喷着火从背后经过的火车又为他披上一层煤烟。有一次他碰到一群孩子正在逃离某样东西或是某个人,他们将他裹挟了进去,边跑边笑,他陷在他们的旋涡里转过一个街角后才被抛下,手里多了一颗黏糊糊的熟落的果子。
他已经变得无法更加迷茫了,但他没有毅力将这种状态维持下去。刚开始的时候他怕有人会拦下他,一个小时以后他盼着有人能拦下他。他找不到回家的路,而且再怎么说他也不敢独自回家。他害怕贝恩斯太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怕。贝恩斯是他朋友,但发生了某件事,这使得贝恩斯太太占尽了上风。他开始东游西逛,想要被人注意到,但没人注意到他。一家家人都在门口做最后的休息,垃圾桶全都摆到了外面,一片片的卷心菜梗弄脏了他的拖鞋。空气中充满了人声,但他被隔绝了,这些人是陌生人,而且永远都会是陌生人。贝恩斯太太在他们身上都做了标记,他羞怯地躲开他们,躲进了深深的阶级意识中。他以前一直都怕警察,但现在他想要有个警察来带他回家,就连贝恩斯太太也会对警察奈何不得。他悄悄走过一个正在指挥交通的警察,但他太忙了,根本无暇注意到他。菲利普靠着一堵墙坐下,哭了起来。
他一点都没想到这其实就是最容易的办法,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投降,表现出你被打败了,愿意接受善意……满满的善意马上就来了,来自两个女人和一位当铺老板。又一位警察出现了,这是个年轻人,脸一看上去就是对什么都信不过的样子。他摆出一副把见到的一切都写进了口袋里的小本本并且得出了结论的样子。有个女人主动提出要送菲利普回家,但他信不过她:她绝对不是躺在客厅里一动不动的贝恩斯太太的对手。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地址给她,他说他害怕回家,他有自己的办法,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保护。“我来送他去车站吧。”那个警察说。他笨拙地牵着菲利普的手(他还没结婚,他要先在事业上干出点名堂来),领着他转过街角,沿着石头楼梯走进那个小小的、没有什么摆设、暖气开得太足的房间,贾斯蒂斯[5]正在那里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