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久,天聊得越来越大声,估算着时间以一句怎样的话插入进来。贝恩斯并不是真的高兴,他只是紧盯着眼前的快乐,而不是从远处在看。
“不,她要明天很晚才回来。”他无法将他的目光从眼前的快乐上拿开。他像其他男人一样四处玩乐,他一直在回到非洲海岸去,似乎要为自己的天真找借口。如果他一直生活在伦敦的话,他不会如此天真,在他充满柔情的时候尤其如此。“如果换了你,艾米,”他看着那白色的梳妆台,看着那些擦洗得干干净净的椅子说,“这就像是个家了。”此时,这个房间已经不那么生硬了,角落里有了一点灰尘,银器需要最后再擦一遍,早晨的报纸零乱地摊在椅子上,“你最好上床去了,菲尔,今天是漫长的一天。”
他们没有让他独自穿过萦绕着黑暗的房子摸索上楼去。他们跟他一起走,按亮电灯,在开关上手指相互轻触。一层接一层,他们把暗夜驱赶回去。他们在罩起来的椅子中间柔声说话。他们看着他脱衣服,他们没有逼他洗脸刷牙,他们看着他上床,为他点上通宵蜡烛,让他的门半开着。他能听到他们在楼梯上说话,那种友好的腔调就像他在家里举办宴会时听到那些宾客缓步走向客厅,边走边道着晚安。他们俩是合适的一对儿,无论在哪里都给人带来家的感觉。他听到一扇门打开,一个座钟响起,他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听了很久,这让他觉得他们并没有离他很远,他是安全的。说话声并没有渐渐变轻,而是一下子消失了,他不确定他们是否还在某个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起无声地待在许多空房间中的某一个,一任睡意渐沉,就像他在经过了这漫长的一天后那样,感受到倦意袭来。
他刚在睡前心满意足地嘘出一口气,因为这或许也是生活,睡眠那不可避免的恐怖就又来造访他了:一个为陛下效力的戴三色帽的男人使劲地敲门,一颗流着血的脑袋躺在厨房桌子上的篮子里,一群西伯利亚狼偷偷摸摸地越走越近。他的手和脚都被捆住了,动弹不得;它们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他睁开双眼看到贝恩斯太太,她那凌乱的灰发一缕一缕地覆在脸上,黑色的帽子歪戴着。一只发卡松脱了,掉落到枕头上,一缕散发着霉味儿的头发拂过他的嘴。“他们在哪儿?”她低声问道,“他们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