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假发的女人
去年玛尔塔给我看了她的一只小木箱。那是做假发女人的专用箱子,她把它放在房间的窗户下边。箱子中央塞了一些旧报纸,报纸里卷的是做假发必不可少的一些专门用具。箱子里也有做好了的假发,套在木头脑袋上并用玻璃纸包了起来,不让哪怕是一点点尘土落到它上面。箱子里还留有一缕缕头发,那些头发尚未加工,尚未梳理,那是准备用来做假发的原材料。
她展开卷着的报纸,拿出一缕头发,说道:“你摸摸看,它们是多么柔软,鲜活。头发甚至剪了下来也还活着。诚然,它们不再长长,却一直活着,一直在呼吸。它们跟人一样,人的身子可能会不再长高,但这并不意味着人已死亡。”
而我却不敢把这些头发拿到手里。我想,我这是感到厌恶。
“这些头发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我问。她说,她曾有个相识的理发师,此人如今已经去世了,他活着的时候,经常把一些已厌烦人鱼公主发型的姑娘的最漂亮的长发辫留下来。他为玛尔塔把剪下的发辫从地板上捡起来,用纸包好,存放在理发台子的抽屉里,以便日后作为礼品送给她。有时他甚至为玛尔塔收集买假发的订单,买主常是些由于疾病或衰老而掉了头发的妇女,也有些男士。他们经常遇到的麻烦是秃头,尽管痛苦不算很大。玛尔塔说,头发,尤其是它长长的时候,会收集人的思想,会以一种不确定的分子形式将思想积蓄起来。因此谁想忘掉什么,想从头开始,这个人就必须把头发剪掉,并把它埋进地里。
“假发总是由某些人的头发做的,那些戴假发的人又会怎么想呢?”我问。
“戴假发需要勇气,”玛尔塔说,“头发来自某个人,就得接受那个人的思想。戴假发的人必须做好接受某个人的思想的准备,而他本人必须强大,有抗拒力。不能一天到晚戴着假发,这是必须注意的。”
玛尔塔曾经做过许多假发,平均一年做五六个,几乎总是根据具体的订单做的。她为订购者选配适合他们的发质和颜色的头发,因为那时尚未发明染发技术。她将一绺绺头发按同一方向摆好,然后浸入肥皂水中,进行脱脂并清洗干净。洗净的头发干燥后,她将一绺头发卷在手指上,放到梳发设备上梳理。梳理时单根头发就会掉下去,留在她手上的就是一缕缕洁净的、闪光发亮的、如同新割的青草一样整齐的头发。然后她用夹发板——即两片带梳子的薄板——将几缕头发夹住。玛尔塔从夹发板拨弄出一小绺头发,就像有时垂到眼睛上,让人不得不不耐烦地撩上去的那么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