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一样便宜的印度尼西亚,而是乘飞机去了一个他们不愿透露名字的地方。他们预付了一部分钱,用于支付在中国南方一家现代化无菌医院的住院费用,M先生可以在那里得到一个新的。
这来得非常及时,组织顺应性极佳,手术大获成功。那个旧的、欧洲人的在医院的火葬场被焚化,尽管M先生的妻子有一瞬间想着把它留下来并带回家。M先生想起来,他应该问问新是谁捐的,那个人又发生了什么事。是的,他本该问问的,但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问过,或者他们有没有提到过捐献者。这个话题好像是被提起过,但后来又有些什么别的事插了进来。也许他根本不想问关于捐献者的事,也许在这家医院里问这种事会招人侧目。再说,也不能对他要求过多,他毕竟是个病人。他很难受,头晕,总是焦虑地去听他的新的跳动。他觉得那跟以前的不太一样,好像跳得更费力,像在奔跑,又像在逃跑。
欧洲的春天和波浪一样,层层推进。它先是在意大利南部和西班牙萌芽,然后悄悄地向北移动,不知道它走哪条路,怎么走。三月它已经到达法国南部和希腊,四月来到瑞士和巴尔干半岛,五月在德国和中欧盛放,直到六月初最终到达斯堪的纳维亚半岛。
M先生恢复得不错,只是仍需节省体力。而当他走上属于自己的、欧洲的城市街头,他戴上了白色的口罩。正在愈合的伤口像崭新的幸福生活的草图,像微微凸出的浮雕,暂时停在身体做成的纸上。他有一种奇怪的悬空感,就像小时候,他周围的空间还没有被意义填满,每件事都是唯一的、不可重复的。比如一群鸽子从草坪上飞起来,飞到建筑物的后面,飞向其他的广场。它们的翅膀带起空气的流动,尘埃升起又落下,就像一群士兵,过早地被征召去打仗,又突然被遣散回家。M先生现在把这一切都看作某种标志。
他走在街上,完全融入了这城市的风景。世界像一件剪裁精良的西装一样包裹着他,这西装仿佛量身定制,无比舒适。M先生无意于使用那些曲高和寡的精美词汇,一辈子和机器打交道的他思想精确而务实,所以他不言“幸福”,只说“满意”。
虽然一切进展顺利,但手术过了一段时间后,M先生开始睡不好觉。夜里,他总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好像躺在一块充斥着奇怪的图像、幻想,遥远而模糊的声音的黏稠的果冻里。这一切让他陷入恐惧——更糟的是,他在那样的梦境中动弹不得。白天,那种恐惧藏在了被子里,从那里看向M先生,监视着他。到了晚上切照旧,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