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好干净,在大学时,莫伊拉常这么说。后来变成:她好有活力。再后来变成:她好可爱。
她不可爱,我会说。她是我母亲。
老天,莫伊拉说,你真该看看我妈妈的模样。
我想着母亲清扫致命有毒物质的情景,就像过去在俄罗斯,让不能干活的老女人清扫灰尘,把她们最后一点力气也榨干一样。只是这种灰尘将置她于死地。我觉得难以置信。毫无疑问,她的高傲、乐观、精力以及活力,都将促使她逃离那鬼地方。她一定会想出法子来的。
但我知道这不是真的。这只是像小孩子常做的那样,把责任推给母亲。
时,我曾尝试和她通电话。但没有人接,再试,还是没有人接。
她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不过也许是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并非次次她都告诉我她的行踪。她自己有车,也还没有老到开不动。
最后,我接通了大楼管理员的电话。他说近来都没见到她。
我万分焦虑。心想她也许是得了心脏病或是中风,这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在我记忆中她从未生过病。她身体向来健康。至今仍坚持在一个叫“鹦鹉螺”的健身中心锻炼,每隔两周都要去游一次泳。我常对朋友说她比我更健康,这话也许一点不假。
卢克和我驱车来到市区,卢克吓唬管理员打开了公寓房门。卢克说,她也许已经死了,躺在地上。时间越长,事情越不可收拾。你想过那会发出什么味道吗?管理员说了些必须经过许可之类的话,但卢克摇唇鼓舌,话说得不由人不信。他明确告诉他我们既不愿等也不会走。我哭起来。也许是眼泪最后打动了他。
我已经悼念过母亲。但我还会悼念她,反复悼念。
我把思绪拉回来,拉回这儿,拉回这家酒店。我需要回到此地。此刻,在白色灯光下的这面大镜子前,我端详起自己。
这是仔仔细细的审视,慢条斯理,平心静气。我的脸简直不成样子。刚才经莫伊拉修补过的睫毛膏此刻又花了,紫色的唇膏已经褪去,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掉了毛的粉红羽毛艳丽
当那人打开房门,我们眼前出现的是凌乱不堪的房间。家具打翻在地,床垫掀开,梳妆台抽屉翻得个个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到处堆积着。但母亲却不在里面。
我要去报警,我说,我已经停止哭泣,只感觉从头到脚的寒意,牙齿咯咯打着冷战。
别,卢克说。
为什么不?我说。我瞪着他,怒目而视。他站在惨遭劫难的客厅里,只是呆望着我。然后把双手插进口袋里,人们在不知所措时常会有这个茫然的举动。
就是别,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