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失去掌控生命的能力了”的那些段落。
“你戒过烟吗?”他还补了一句。是的,戒了。真的很难戒掉。
接着的好几天,这封奇怪的电邮让她陷入深思,发件人是她三十多年前认识、之后再也没见过的人,时至今日已被她彻底忘却,但终究是她爱恋过的,年轻时,疯狂地爱过两年的人。她的回信有礼有节,和以前的口吻完全不同,就从那时开始,她每天都能收到他的来信。
这些电邮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很明显,它们唤醒了她大脑中特定的储存区,里面填满了那些岁月的记忆:一幕幕场景,对话的碎片,丝丝缕缕的气味。现在,每天都是,她开车去上班时,只要一发动引擎,那些回忆就像录影带般跟着转动起来——不管手头有怎样的摄影机,当场就录下来的画面,如今已褪色,甚至本来就是黑白的,没头没尾的片段,随兴拍下的瞬间,片段与片段间毫无关联,没有因果,没有秩序——她完全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比方说,他们走出了城区——不妨说是走出了小镇——走进了山里,走到了高压电线连绵起伏的山峦间,从那时起,他们的对话就伴随着一种嗡嗡的电流声,好像有一个合唱团在为这场谈话画重点,低沉的单音调,既不升高也不降低地持重延续。他们手牵着手;那是初吻的时节,只能用“奇怪”去形容那种感受,再也不可能找出更恰当的词汇。
他们的中学在一栋阴寒的老楼里,教室分布在两个楼层的宽敞的走廊两边。教室看上去都差不多:三排长椅,面对着老师的教台。深绿色的黑板可以上下推动。每堂课前,会有一个学生负责把海绵黑板擦浸湿。墙上贴着几个男人的黑白肖像画——整所学校里,你只能在物理课教室里找到一张女人脸:玛丽·斯克沃多夫斯卡·居里夫人;唯一一张能证明男女平等的头像。科学家们的头像高悬在学生们的身后,无疑旨在提醒他们:尽管这是所不起眼的乡下学校,却也奇迹般地跻身于知识和学习的大家庭中,也是优良传统的继承者,也属于一个万事万物都能被描述、解释和证实的世界。
中学一年级时,她对生物学产生了兴趣。她找到了一篇关于线粒体的文章,大概是她爸爸拿给她看的。文章里说道,在最古远的时候,在被称为“原始汤”的远古海洋中,线粒体是作为独立的生物存在的,后来才被其他单细胞生物截获,在此之后,线粒体就一直被迫寄生在宿主体内繁衍生息。进化纵容了这种奴役——我们就是这样变成人类的。要描述这个过程,就要用到“捕获”“强迫”“奴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