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时的窸窣杂音。他们的衣服都变得透明了,因而,她能看到他们终其一生都在无序的崩解状态中。我们的身体是贫瘠的、肮脏的、无用的——没有例外——但被物尽其用。
自动扶梯把这些生物全部送往地狱深处,地狱犬的眼睛就在扶梯最下层旁的玻璃岗亭里,巨大的恶魔雕像就在欺人眼目的大理石和立柱里——有些手持镰刀,还有些手持一捆捆麦穗。立柱般的巨腿,以及巨人的肩膀。拖车——拖着尖利刑具的地狱利器要在大地上刻出永不能治愈的创伤。人们挤挤挨挨,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惊惶中恳切地举起双手,张开嘴巴,想要尖叫。最后的审判就在这里发生,在地铁的深处,照亮这一切的水晶吊灯投下死气恹恹的黄光。哪里都看不到审判者的身影,没错,但你随时随地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安努斯卡想往后退,转身逆向人流往上跑,但自动扶梯不允许她这样做,她只能继续下行,她不会被赦免。地铁会在她面前咝的一声咧开大嘴,把她吸入阴森的隧道。不过,当然了,处处都是地狱,甚至在城市的高处,在高耸的大楼的十层和十六层,在高塔的尖端,在天线的顶端。逃不出地狱。那个疯女人在咒与骂之间喊的会不会就是这件事?
安努斯卡跌跌冲冲,靠到墙边。羊毛斜纹外套上蹭上了白色的石灰,俨如在给她涂膏。
她必须下车,天已经黑了,透过车窗根本看不清外面是什么,窗玻璃上已结出了树枝状的霜冻,她像是很随意地在某一站下车,但她对这条路线早已烂熟于心,所以,就是这站。只要再走几个院落——她总是抄近道——就能到家了。但她越走越慢,腿脚似乎不想带她去目的地,它们有所抵触,她的脚步越迈越小。安努斯卡停下来了。她抬起头,望着自家灯光。他们肯定在等她——于是,她再次走起来,但又立刻停下。寒风如剑,刺穿她的外套,掀开下摆,用冰冷的手指攫住她的大腿。风触及皮肉时,恰如剑刃或尖锐的玻璃。寒冷逼出的泪水疾疾滑落她的双颊,给风指明方向,吹疼了她的脸。安努斯卡奔向前方的楼梯井,但当她到达门口时却转身了,拉起衣领,倾尽全力,尽快沿路返回。
只有基辅站辽阔的候车大厅里是暖和的,洗手间里也是。她站在那儿,拿不定主意,任凭行人们从她身边走过(他们总有一种缓慢、松散的步态,轻飘飘地挪动腿脚,好像是在海边的林荫大道悠闲散步),她假装在看列车时刻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毕竟,她没做什么坏事。反正,巡警都在关注别的对象,一眼就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