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渗血了,这位夫人还是会仔细地擦拭他的腿,再帮这位大学生沐浴。洗完后,她会帮他穿上干净的衬衣和裤子。她已经帮他把左边的裤腿剪断、缝好了,每一条裤子都是,她那双灵巧的手修整过的每一处都浑然天成,整整齐齐,好像那就是上帝创造出来的原样,好像菲利普·费尔海恩生来就没有左边的腿脚。每当他不得不下床用便盆时,他会靠在这位寡妇强有力的肩膀上,一开始,这太让他难堪了,渐渐才安之若素,和她相关的一切都变得自然起来。几星期后,她扶着他下楼,他和她,还有她的两个孩子一起在沉重的木餐桌旁吃饭。她很高大,很结实。她的金色卷发看起来很野性,和很多佛兰德女人一样,她用亚麻布做的小帽子遮盖头发,但总会有一绺滑落在她的颈背或前额。我猜想,到了晚上,等孩子们都香甜入梦了,她会上楼去,好像是要带去便盆,但这时会上他的床。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因为我相信,人与人本来就该用力所能及的任何方式互相扶持。
入秋后,伤口完全愈合了,截肢的地方只剩一道红印了,菲利普·费尔海恩拄着拐杖,笃笃笃地走在莱顿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上,每天早上都去大学医院中心听课,就是在那儿,他开始钻研解剖学。
很快,他就成了最受人尊敬的学生之一,因为他可以用无人能及的高超画技把外行人眼中杂乱如麻的人体组织还原成肌腱、血管和神经,复现在纸面上。他还临摹了维萨里一百多年前的著名画册,出色地完成了这项作业。这是最好的入门课,他由此开启了自己的事业,并以杰出的成就闻名于世。他对很多学生,也包括我在内,表现出一种家长般的情感——极尽关爱,但也很严厉。我们在他的指导下进行人体解剖,再在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一流的专业手法的指引下,走向最复杂难解的迷宫深处。学生们无不珍视他坚定的信念、精益求精的学识。他们看着他行云流水般地画图,如同目睹神迹。画画绝非复制——你必须知道怎么看,也必须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才能真的看到。
他一直都很沉默寡言,但时至今日,我敢说他也有点心不在焉,总是沉浸在他自己的心事里。渐渐的,他不再授课,转而躲进他的工作室,独自一人工作。我时常去雷根斯堡探望他。我喜欢把城里的新闻、大学里的八卦和逸事讲给他听,但我发现他越来越执迷于一个主题,这让我心神不安。他把那条腿拆解成很多部分,尽其所能地研究了每一处细节,那条腿,总是摆在床头板的玻璃樽里,要不然就有点吓人地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