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在这儿待一段时间,”马尔文说,“我去把她的朋友们找来,让他们也跟她道个别。现在,你回家吧。”
拉罗斯把伊格纳西亚的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他穿上外套,走出门,来到门厅。他穿过气闸门,然后走出作为前门的双层门,呼吸着外面因为霜冻反射着海军蓝光晕的空气。他应该在学校等妈妈,所以他沿着石子路,穿过崎岖不平的人行道和压塌的路牙。清冷的空气萦绕着他,沿着夹克的领口往下蹿。他耳朵冻得生疼,但他不肯把风帽戴上。他活动着手指,把手插到口袋里取暖。体内的种种感觉纷至沓来,一时之间他无法一一体验;每次体验到一种感觉,转瞬间又消逝,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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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密欧贴在墙上的图表慢慢有了明显的进展,零碎的信息或凸显出来,或消退隐去。罗密欧的电视机没声音,不过没关系。他只要看人的唇语,看屏幕底端配的字幕就可以。这样更好,否则,他们的声音、他们对某些词语的强调会扭曲他的思考。他仍然喜欢“鸡蛋糕”这个词,喜欢它那不可知的产地,尼日尔!不过,他们已过了对鸡蛋糕的狂热劲儿了。明媚的十月渐渐过渡到黑暗冰冷的十一月,叶子都落光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言论也日渐耸人听闻。
哦,别这样
。我们一直在扭头看背后,或担心接下来有什么灾难。我们一辈子,这么一眨眼就过去了。哎哟,没了!”
“什么没了?”
“现在啊。哎哟,又没了。”
伊格纳西亚和马尔文大声笑起来,笑得伊格纳西亚喘不过气来。“哎哟!哎哟!一溜烟没了!”
“什么没了?”
“现在啊。”
“哎哟,”拉罗斯笑着说,“溜走了!”
接着,伊格纳西亚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她容光焕发地看了他们一眼,两腿一蹬走了。她头向后仰,下巴一松。马尔文探过身,护士般娴熟地用手按住伊格纳西亚脖子上的动脉。马尔文往旁边瞅瞅,皱着眉,等着,最后把手从伊格纳西亚喉咙处移开,合上她的下巴和眼皮,然后握住伊格纳西亚的一只手。
“你握住她另一只手,”马尔文说,“现在她要上路了。拉罗斯,记住我今天说的每个字。以后,这就是你的责任了。”
马尔文跟伊格纳西亚说着话,告诉她方向,告诉她怎么迈出第一步,怎么向西凝望,怎么找到路,别自找麻烦带别人一起走。她说,每个人,包括马尔文自己,都非常爱她,虽然马尔文从没说过。他们久久地握着伊格纳西亚的手,静静地等着,直到她的双手不再温暖。可拉罗斯觉得,她还在房间里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