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德罗想起艾玛琳,想到她在汗屋里身体蜷缩的可怜样。
“可拉罗斯该怎么办?”彼得说。他呼吸急促,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他知道自己要说的话会让诺拉像野兽般哀嚎,就像有时孩子们熟睡后诺拉会躲到谷仓里这么哭,以为这样就没人听得见。拉罗斯这孩子,”彼得说,“我们也该为他着想。我们两家应该一起照顾他。你懂的,我们应该让两家的日子都好过一点。”
“哦。”朗德罗说。
好像突然明白过来,朗德罗既感到震惊,又松了口气。他说不出话来。他突然觉得无力,将头抵在桌子上,彼得看着朗德罗中分的头发、他的长辫子,还有他叠放的无力的手臂。他突然暗暗鄙视朗德罗,脑子里想象自己用斧子砍下朗德罗的头,想象这之后的狂喜,那可能会持续一小时,也许两小时。他一早就把那堆柴火叫作朗德罗,脑子里想着朗德罗,他劈的柴也越堆越高。要不是因为拉罗斯,他心想,要不是因为拉罗斯。可后来,他满脑子都是拉罗斯那张伤心的脸。
为此心碎。
“哦,”朗德罗说,“她掩饰得很好。”
“诺拉不会掩饰,”彼得说,“她动不动就发火。”他不安地挥挥手,指指周围的地方:客厅、餐厅,还有厨房。两人陷入了各自的心事。自打进屋以后,朗德罗觉得越来越不安、压抑和恐惧。他一走进一尘不染的房间或大楼就有这种感觉,这儿就是如此:在这里,秩序吞噬了生活。从前,朗德罗的生活一度充斥着嗡嗡声、睡前点名声、哨子声、铃声、分格餐盘摩擦声和度日如年的寄宿学校生活。有种实施可怕的军事,bao行时的整洁。
“我什么也不能动,”彼得说,“她会把东西放回去。她心里有把尺子,东西哪怕有一点变化她都能觉察。相信我,她肯定已经发现我们打翻桌子的事了。”
朗德罗点点头。
“我真恨不得……把她这个敏感的开关给关了。”彼得说。
彼得说完觉得对不起诺拉。他们这房子虽然很新,却有不少彼得父母和祖父母留下的物件。诺拉搬进来后,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些老物件,这让彼得很欣慰。
“我是说,有时,她能想开些就好了。”他补充道。
“你想让她重新快乐起来。”朗德罗说。
“快乐?”彼得重复着,觉着这词既怪异又古老,“最糟的是,她老把火撒在玛吉身上。但她确实一直在努力,她是个好母亲。我起初想把拉罗斯给你们送回去。我觉得你们这么做不对,没有拉罗斯她也能好起来。但我后来意识到,要是把拉罗斯送回去简直会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