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面孔都是如此飘忽不定,如此神色多变。要去看那些面孔,必须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死盯住不放,而地主波皮耶尔斯基已经没有力气集中这种注意力了。他转移了视线。
地主波皮耶尔斯基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悲惧感,他总觉得世界在消失,世上的一切,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在消失;爱情、性、金钱、激情、远游、价值连城的名画、聪明睿智的书籍、卓尔不群的人们,一切都从他身边匆匆地过去了。地主的时间在流逝。那时,在突发的绝望中,他想从床上跳起来,跑到什么地方去。可是跑向何方?为什么要跑?他跌落在枕头上,因无法哭出心中的郁闷而憋得喘不过气来。
春天又依稀给他带来了得救的希望。一个月后他才下床走动,虽说拄着拐杖,却能站立在自己喜爱的池塘边上,给自己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我是怎么来的?”他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我是从哪里来的?我的源头在哪里?”他回到家里,艰难地强迫自己读书。读古代史,读史前史,读有关考古发掘和克里特文化的书籍,读有关人类学和纹章学的书籍。但是所有这些知识都不能给他提供任何结论。于是他又给自己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从根本上讲,人能知道些什么?从获取的知识中又能得到些什么教益?人对事物的认识能够到达尽头吗?”他想了又想,花了好几个礼拜六,跟前来打桥牌的佩乌斯基就这个题目进行探讨。从这些探讨和思考中,他得不出任何结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再也不想开口。他知道佩乌斯基会说些什么,他也知道他自己会说些什么。他有个印象,似乎他们谈的总是同一件事,总是在重复自己的问题,仿佛是在扮演某种角色,就如飞蛾接近一盏灯,然后又赶紧逃离那个可能把它们烧死的现实。于是他最后给自己提出了第三个问题:“该怎么办?怎么办?该做些什么?不做些什么?”他读完了马基雅维利的《君王论》,读了梭罗、克鲁泡特金、科塔尔宾斯基的著作。整个夏天他读了那么多的书,以至几乎没有走出自己的书房。波皮耶尔斯基太太对丈夫的举动深感不安,一天傍晚她走进了他的书房,说道:
“大家都说耶什科特莱的拉比是位神医。我去找过他,请他到我们家来。他同意了。”
地主淡淡一笑,他被妻子的天真解除了武装。
谈话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跟拉比一起来的还有个年轻的犹太人,因为拉比不会讲波兰语。地主波皮耶尔斯基没有兴致向这古怪的一对倾诉自己的苦恼。于是他便向老者提出了自己的三个问题。虽然,老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