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这几天情绪不错,她常常挺晚才回家,因为她要和劳森吉尔先生,还有他的同事在集市旁的“金王冠”餐馆吃饭,同时还要讨论卷宗里的问题:很典型的德国做法。妈妈还总是在一句弗拉芒语中加入“ZWEIFELLOS”(毫无疑问)、“WUNDERBAR”(好极了)这类词,偶尔也用上“ÄHNLICH”(类似的)。[264]
“尽情享用吧,康斯坦泽。”诺拉姑妈说,“人生在世,就年轻一次。”
“他们说起话来不出一点差错,”妈妈说,“你简直没法想象。塞涅夫夫人长,塞涅夫夫人[265]短的。”
“什么?他们没有叫你康斯坦泽吗?”爸爸说。
“几乎没有。”妈妈承认道。
“我们可以聊聊这个嘛。你的未来可是挺重要的。如果有人在你这个年纪关心一下我的未来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你想写什么呢?写农村生活之类的吗?”
“不,要写点像杰克·伦敦[261]那样的。”
“要做作家的话,”脏塞弗说,“你连汤里的盐都挣不出来。你看看弗林克先生就知道了。”
弗林克先生是一个糟老头,齐肩的几绺黄白头发上戴着一顶黑色宽边呢帽;他研究弗拉芒语研究得眼睛都快瞎了。他常常拄着白色拐杖走过菲利普·凡·阿尔萨斯大街。孩子们吵吵嚷嚷地跟在他身后,戳着他邋遢的黑色大衣喊:“零狮子!零狮子!”因为他在瓦勒电台里呼吁将旗子上、徽章上或书上的弗兰德狮子图案叫作“零狮”[262],因为这头动物在这里非公非母,只是个概念,是中性的。
“弗林克先生做了那么久作家得到了啥?就一枚城市奖章,没了。”脏塞弗用他手上的脏布条抹了把脸。
蛋头说起了卢克莱修[266],与他同时代的神学家都把他贬成一条“
“那又怎么样?”路易斯叫道。(重要的是,我有朝一日能成为弗拉芒杰出栋梁之一,被画下来,用深棕色,放在最末尾,因为我是最年轻的。嘴上叼着烟斗,头微微斜着,一只手指深深按进右脸颊,眼神忧郁。也许嘴唇上还要留两撇胡子。不,一把大胡子。)
脏塞弗说:“我多少还是懂那些黑卫队的家伙的。我听说,他们喝得烂醉,是因为他们肝肠寸断,他们的头儿斯塔夫·德·克莱尔克[263]因为肝癌多半要不久于人世了。”
看到了他在家门口和贝卡告别,妈妈问道:“这女孩一直黏着我们的路易斯嘛!是不是有点儿什么情况了呀,路易斯?”
“别闹了,妈妈。”
“是啊,别闹了,康斯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