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身高一米五的孩子,”教父若有所思地说,“不然他肯定够不着后窗玻璃。”
“或者是个罪犯。”爸爸说。
教父鄙夷地皱起了鼻子,就像金马刺战役[27]爆发前一年,法国国王在看到衣袍华贵、姿态高傲且派头十足的弗拉芒贵族代表团时做出的样子。
“罪犯。”教父说。手指着围绕在敞开的坟墓周围的那群人,因为他们没有哀号,没有悲痛得拔头发或扯衣服,他们甚至都没有叹气,仅仅只是四下里站着,冷冷的,向前弯着身子,像是墓园里四处可见的白色大理石雕的哀悼圣母像[28]。“够了。”教父说。两只飞蛾飞出了他的嘴。“够了。”教父说。他弯身下去,对棺材里还有体温的孩子说“够了”。棺材四面都已经渗入了地下水。小轿车发动机突突响地驶入了奥德纳尔德的施坦街,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门槛上站着战栗的妈妈。
不,这不可能,妈妈正躺在图
己的过错而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的寡妇哪儿去了?军乐队轻轻奏响了曲子,配合着歌唱:“多么可怕,让人心惊胆战;多么严厉,那现身的判官;所有控诉,他都拷问一番。”一座打哈欠的坟墓,发出臭味的泥土。棺材中的孩子还有着余温,下面那口棺材中的父亲早已经成了冰冷的混凝土。在孩子的嘴唇之间夹着一枚金币,一块金路易。
教父一语不发地指挥霍尔斯特在最靠近坟墓的地方停了车。他脚穿着那双闪闪发光的鞋,站在了坟墓边缘。爸爸蹑手蹑脚地跟上他。站到自己父亲的背后时,爸爸伸出了戴着手套的拳头,张开手指,一把抓向教父的后腰。教父绊了个趔趄。
爸爸没有把这位学生用品大王推进坟墓里,而是挠了挠他。教父转过身来。两个塞涅夫先生像兄弟一样哧哧地笑起来。他们现在要把松动的泥土扔进去了吗?
霍尔斯特留在了车旁边,用一块毛巾擦发动机盖。尽管他装出没有注意到路易斯的样子,但是他还是发出了这样的信号:“瞧,我这么高、这么壮,简直伤害不了任何人,包括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被派来保护你的。”
教父叼起了一只白陶烟斗,那是莫娜姑妈,他最钟爱的女儿从巴伐利亚带给他的。
“霍尔斯特!”
“什么事儿,教授先生?”
“您为什么把雷克斯海报贴到我们的轿车上?”(“我们的轿车”,因为是教父付钱买的。)
这男人没有回答。不值得他费这个劲儿。他身怀另一个任务。
“很可能是个孩子干的,说不定就是修道院学校里那些不守规矩的小子中的某个鼻涕鬼。”爸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