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说完,当年荣镇实习生就走进包厢。他像个上流人样不拘礼节地伸出手;包法利夫人也不由自主地
合唱,倒比神甫唱得更加美妙动听。他们全都站成排,指手划脚;愤怒、报复、妒忌、恐怖、慈悲、惊愕,同时从他们半开半闭嘴里倾吐出来。埃德加这个多情人气得提出剑来挥舞,随着他胸脯开扩与收缩,他镂空花边衣领也就上下起伏,他大踏步向左走,镀金马刺在地板上走得铿锵响。软皮靴在脚踝处开口。艾玛心里想,他爱情定用之不尽,取之不竭,所以才能滔滔不绝地流向观众。剧中角色诗意侵入她心灵,她原来要贬低他们念头,还没有见诸行动,就烟消云散。剧中人物造成幻像,使她对演员本人产生好感;她猜想他如何生活,如何名闻远近,光彩夺目,不同凡响,如果机会凑巧,她本来也可以过上这种生活。她本来可能认识这个演员,他们可能相爱!她可能同他周游欧洲各国,从个首都到另个,分享他疲劳和骄傲,捡起抛给他花束,亲自为他服装绣花边;然后,每天晚上,坐在包厢里首,在金色栅栏后面,她会心醉神迷地倾听他吐露他心灵,他只是为她个人而歌唱;在舞台上,他也会边演戏,边向她暗送秋波。她忽然弄假成真,认为他现在就在看她,而且是千真万确!她真想扑到他怀抱里,寻求他力量保护,就像他是爱情化身样。她要对他说,要对他喊:“把抢走,把带走,让们走吧!是你,朝思暮想,都是你呵!”
但是幕落下。
煤气灯味和观众呼吸混成片;扇子风反而使人气闷。艾玛想走出去,但是挤在过道上人群挡住路,她只好又在扶手椅里坐下,心扑通扑通地跳,连呼吸都吃力。夏尔怕她晕倒,跑到小卖部给她买杯杏仁露。
他好不容易才回到座位上,因为他两只手捧着杯子,每走步,胳膊肘都要撞人,甚至把四分之三饮料,都泼到个卢昂女人肩膀上,那个女人穿着短袖长袍,感到冷水往腰间流,杀猪似地叫起来。她丈夫是个纱厂老板,对这个笨蛋大发脾气;在她用手绢擦干她漂亮樱桃红绸子长袍时候,他粗,bao地说到要夏尔赔偿损失,付他现金。
最后,夏尔总算到太太身边,气喘吁吁地说:
“天呀!以为回不来!到处都是人!……是人!……”
他又加上句!
“你猜猜碰到谁?莱昂先生!”
“莱昂?”
“正是他!他就要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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