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爬到床上去的。
对埃尔多萨因而言,时间的概念不再存在。内脏的疼痛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睡觉。要是有力气的话,他一定会把自己抛到一口井里面去。绝望的气泡在喉咙里沸腾,让他感到窒息,双眼对黑暗的敏感度远胜过溃疡对盐的敏感度。他时不时地磨牙,借此缓和体内绷紧的神经发出的刺耳声,而海绵般柔软的肉体却已让位给大脑散发出的黑暗海浪。
他感到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于是紧闭着眼睑。他往下坠啊坠啊,谁知道他体内隐形的高度究竟有多少里里,西班牙里程单位,一里合55727米。——译者注!他在被绝望盘踞的意识里不停歇地坠落!一层层更浓稠的黑暗从他的眼睑脱落。
他的疼痛中心在无谓地挣扎着。在他的灵魂里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逃脱的裂缝。埃尔多萨因的体内装着全世界的痛苦与全世界的否定。地球上还有谁比他的皮肤布满更多痛苦的皱褶?他感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溃疡,随着每一次血管的跳动而扭曲、尖叫。然而,他还活着。活着的他与身体的距离既遥远,又令人恐惧地靠近。他不再是一个装满痛苦的生物体,而变成了一个缺乏人性的东西……也许是的……一个蜷在房间黑暗腹部的怪物。从他眼睑脱落的每一层黑暗都是一个胎盘,让他越来越远离人类的世界。城墙上的砖块越砌越高,源源不断的黑暗瀑布从洞口飞流直下,他蜷在洞底,瑟瑟发抖,仿若一只躺在海底的贝壳。他连自己也认不出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奥古斯托·雷莫·埃尔多萨因。他用手指按了按额头,指头的质感让他感到奇怪,而且他也认不出自己额头的皮肤了,仿佛他的身体是由两种不同的材料制造而成。谁会知道他体内已经死去的部分?他体内仅存的知觉是一个存在于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之外的意识、一个比刀片还要薄的灵魂,像生活在烂泥里的鳗鱼一样蜿蜒爬行。这个知觉在他体内只占据一平方厘米的面积。其余部分都消散在黑暗之中。是的,他是一个一平方厘米的人,一个一平方厘米的存在,用他有知觉的面积维持着支离破碎的幽灵生活。他体内的其他部分都已经死去,已经被将他置于这可怕现实的黑暗胎盘吸收。
他越来越确信自己正身处一座水泥大厦的底部。像在另一个世界一样!,bao雨天的一道看不见的橘色阳光持续地照射在墙上。一只孤独飞行的鸟儿的翅膀斜穿过方墙上空的蓝天,而他则将永远待在那个沉闷的洞底,被,bao雨天的橘色阳光照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