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常看到新来者的人们,记忆中还确切保留着杳然黄鹤的形象的人们才能看出其中的差异。
由这次聚会聚集起来的,或藉这次聚会轮番呈现在我眼前的外表,乘机从中脱颖而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些先后不同的、相悖的情势唤起我记忆中的人们,他们中不止一个烘托出我各个不同的生活侧面,视角的差别,犹如地面的起伏,山丘或城堡,有时出现在右,有时出现在左,初时凌驾于森林之上,继而突出于峡谷之外,以此提醒旅行者前进路上的方向变化和地势高低。我进而往上追溯,最终找到同一个人被很长很长的时间间隔开的几个形象,由几个颇是不同的“我”保留下来的形象,各个形象就其本身的涵义之间又存着巨大的差别,致使我在以为对自己过去与这些形象之间的关系的演变过程一览无余的时候,总是把它们给忽略了,我甚至不再想到它们就是我从前所认识的,使我必须通过偶然的刹那间的注意,才能象寻找到某个词的词源那样,把它们与它们对我而言的那个原义重新联结起来。斯万小姐隔着刺玫瑰篱向我送来秋波,我早该想到其真实涵义是欲念。贡布雷传闻中斯万夫人的那位情人也曾在那堵篱笆后面冷眼睃睨过我,其涵义也不是我当时所思及的,况且,此后他的变化那么大,以至后来在巴尔贝克,我一点都没从那个站在娱乐场边读海报的先生身上认出他来,而且,每隔十年,当我想到他那时的情景,我总要对自己说:“那就是德·夏吕斯先生呀,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真怪!”贝斯比埃大夫婚礼上的德·盖尔芒特夫人,在我叔祖父家穿一身玫瑰红服装的斯万夫人,勒格朗丹的妹妹德·康布尔梅夫人。她那么漂亮,使勒格朗丹提心吊胆地怕我们求他把我们介绍给她,还有那么多与斯万、圣卢等等有关的人物,他们犹如一幅幅人物图象,有时,当它们在我脑海里泛现的时候,我闹着玩儿把它们象书籍扉页的绣象放在我与各种人物的关系的起步上,然而,它们在我看来确确实实地也只剩下一幅图象了,而且这幅图象还不是由其本人放在我心上的,与他再也没有任何关联。事情还不仅仅在于有的人记忆力强,有的人记忆力差(还不至于差得象土耳其大使夫人们和某些人那样,在不断的遗忘中过日子,这便使他们的脑子里总是留有位置接纳别人告诉他们的相反的信息,因为前一条才一个星期便销声匿迹,或者后一条具有排斥前一条的能力)。即便记忆力旗鼓相当,两个人所记得的也不是同一些事情。甲对某事耿耿于怀,乙却并不把这件事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