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实,自己对世界一无所知,象一只猫头鹰木然不动,也象猫头鹰一样只在黑夜中才看得到一点明亮。一切都似乎象这样发生,但很可能只有一层乱麻堵阻睡眠者听清回忆的内部对话和睡眠的连篇废话。因为(这诚然可以在第一系统里,在更广阔、更神秘、更漫无边际的范围之内自圆其说),因为正当觉醒发生之时,睡眠者听到一种内部的声音对他说:“今晚您来赴这席晚宴吗,亲爱的朋友?那该多么愉快!”心想:“是的,那有多么愉快,我去!”继而,头脑愈来愈清醒,他猛然想起:“我外祖母没几星期活头了,大夫说得很肯定。”他连忙打铃,不由哭了,因为一想到,就要跟过去不一样了,进来答话的不是他的外祖母,他那死亡将至的老外祖母,而是一个无所谓的随身仆人。何况,睡眠将他带出回忆和思想居留的世界,有十万八千里之遥,穿越太空,孤苦伶仃,举目无亲,甚至无自己的身影可以相吊,他置身于时间和自己的活动空间之外了。随身仆人已经进屋,可他不敢问他时刻,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睡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小时(他寻思是不是有好几天了,因为苏醒过来浑身慵懒,头脑清醒,心情眷恋,似乎十万八千里的漫长旅行时间过得并不长)。
诚然,人们可以硬说只有一种时间,道理极其简单,只要看看挂钟便一目了然,您以为过了一昼夜实际上只过了一刻钟。但是,当您看清了时刻,您已经完全是一个清醒的人,沉浸在清醒人的时间海洋里,脱离了另一种时间,也许脱离的不仅仅是另外一种时间,而是另外一种生活。睡梦中享有的种种欢娱,人们是不会把它们记在现实存在里享受到的欢娱帐上的。别的姑且不论,只说最通常的感官享乐吧,我们大家谁在醒来时没有某种茫然若失的不适感?睡梦中,已经领略到一种欢乐,这种欢乐,若不想使自己精疲力竭,是不能在当天没完没了地一再品尝的。这好比损失了财产。人们在另外一种生活中有了欢乐,但这另外的生活并不是属于我们的生活。梦中的痛苦与欢乐(一般来说,觉醒时迅速怒放),倘若我们将其记入预算中去的话,那也不在我们日常生活预算的帐本里。
我说过有两种时间,也许归根结蒂只有一种,不是因为觉醒之人的时间对睡眠者有价值,而可能是因为另一种生活,即人睡时的生活——在沉睡那部分时间里——不从属于时间的范畴。每次,在拉斯普利埃晚宴之后的第二天,我睡得香极了,我就想象到另外一种生活的意境。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一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