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就象一颗长在暗处的果实,尽管无人理睬,却自发地生长,直到果熟蒂落。事情是这样的:帮尉女工有一天晚上突然临产,她疼得难以忍受,而贡布雷镇上偏偏没有接生婆,弗朗索瓦丝只得天没亮就赶到梯贝齐去请接生婆。帮厨女工大声叫疼,我的姨妈因而不得休息,去梯贝齐的弗朗索瓦丝尽管路程不长,却很晚才回来,我的姨妈惦记得要命。所以我的妈妈一早就对我说:“上楼去看看你姨妈,看她需要什么?”我走进外间,从开着的门往里间看,看到我的姨妈侧卧着,睡得正香;我听到她的轻轻的鼾声。我正打算蹑手蹑足地走开,可是,一定是我弄出的声响闯入了她的睡乡,用开汽车的行话说,“改变了速度的档次”,因为鼾声忽然停顿了一秒钟,尔后又以低一点的调门继续呼噜不息;最后她醒了,侧过脸来,让我看到了她的表情。她脸上有一种恐怖的神色,显然她刚做了一个恶梦;她处的那个位置没法看到我,我也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但她显然已经恢复现实感,认识到刚才吓坏了她的幻觉实际上是假的;她莞尔一笑,表示高兴,也表示对上帝的由衷感激,因为多亏上帝,实际生活才不如梦那样残酷。这一笑使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光芒;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在场的时候,她习惯于自言自语;这时她悄声说道:“谢天谢地!除了临盆的帮厨女工吵闹以外,倒还没有别的烦心事儿。可不是吗?我梦见我的奥克达夫复活了,而且他要我天天散步!”她伸手想去抓桌上的念珠,但是睡意再次袭来,使她无力够到念珠:她又安心地睡着了。我轻步走出房去,无论她或是别人,谁都不知道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当我说,除了象有人生孩子之类难得遇上的事情之外,一般没有别的变动打乱我姨妈的生活,其实我还没有述及她单调的生活中每隔一定时间总要反复出现另一种单调的变化,那就是每星期六,由于弗朗索瓦丝总要在下午去鲁森维尔的集市采购东西,所以午饭时间就提前一小时。我姨妈的生活每周一次受到这样的破坏,她已经习以为常,结果她比别人更离不开这种变化,用弗朗索瓦丝的话来说,她已经“习惯成自然”,甚至如果哪个星期六按平常时间开饭,她反而觉得“乱了套”,非得用另一天提前开饭作为补偿。对于我们大家来说,星期六提前吃饭则另有特殊的意义,我们觉得这样更随和、更可心。在离平时开饭还差一小时的时候,我们心想,再过几秒钟天香菜便可提前上桌,还能享用到格外开恩的摊鸡蛋和受之不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