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自然而然围成一个大致的半圆形,他们几乎刻意地摆出放松的姿态,或立或坐,仿佛向世界宣布他们每一个都是多么享受彼此的陪伴,这让我想起来我们一群小伙伴从前的样子,总是在运动馆几个人围坐一起。正如我所说,这种类比触发了我内心的一些感受,因此也许,等我们上楼到了他的房间之后,我心里同样也有怨恨之意,与他对我的感觉并无二致。
同样,每次他对我说因为我还不是捐献者,所以某些事我理解不了的时候,我也会感到丝丝的刺痛和怨恨。但是只有一次例外,具体事件我马上讲到,除此之外问题就只是这样丝丝的刺痛而已。通常他会半开玩笑,几乎是带着爱意地对我说起这些事。即便有的时候事情更严重一点,比如有一次他对我说,不让我再把他的脏衣服拿去洗衣房了,因为他自己能去,但这些小口角也没有变成争吵。那次我问他:
“这有什么区别呢,我们俩谁把毛巾拿下楼去?我反正要下去的嘛。”
对此他摇头回答道:“你瞧,凯丝,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如果你是捐献者,你就明白了。”
的确,这确实感觉有点烦人,但这种事我可以轻易忘掉。但正如我所说,有一次他说起这样的话,我不是捐献者云云,就真的惹火了我。
那是在他第四次捐献的通知送达大约一周之后。我们都知道这通知要来,关于这个已经深入地谈了不少。事实上,自从那次去利特尔汉普顿回来,我们谈了很多心底至深至密的话。我早已了解捐献者对于他们第四次捐献的反应各有不同。有些人会随时想谈这件事,无休无止,毫无方向地谈。有人只会玩笑中提及,还有人根本拒绝谈论此事。再者捐献者中间有这样一种古怪的风尚,会将第四次捐献当成是一件值得庆祝的成就。有捐献者要“四进宫”了,那么即便他迄今为止都不大受人待见,如今也会受到特别尊重的对待。连医生护士都会来这套:当第四次捐献的人进来做检查的时候,白大褂们会微笑相迎,上前握手。而我和汤米曾谈起过所有这些事,有时是玩笑,有时是严肃认真地交流。我们讨论过大家处理这件事所尝试的各种方式,到底哪种方式最为合理。有一次,我们并排躺在床上,等待暮色降临,他说:
“你知道为什么吗,凯丝,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担心第四次?那是因为谁都说不准这是不是真正的完结。如果你确信这次就完了,那就会比较容易。但他们从来不会明确给我们讲。”
有段时间我已经在考虑,我们会不会聊到这件事。我也曾考虑过应该如何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