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就走了出来,将我们领了进去。事实上,回顾往事,我发现他们真的竭尽所能帮我们安顿下来。即便如此,最初的几个星期还是很陌生,我们很高兴能有彼此做伴。我们总是同进退,似乎大部分时间都尴尬地站在庄院屋外,不知所措。
现在回顾起刚开始的那种样子,显得很滑稽,因为当我想到在农舍住的那两年时,开始的那些困惑和惊恐似乎跟其余的生活记忆格格不入。如果今天有人提起农舍,我会想起那些悠闲自在互相串门的日子,午后慢慢转到傍晚,然后入夜的慵懒步伐。我会想起我的那堆旧简装书,书页都皱趴趴的,仿佛曾经在海上漂荡过。我会想起自己读这些书的样子,在温暖的午后,我趴在草地上,头发——这时我把头发留长了——总是会滑落挡住视线。我会想起早上在自己位于黑谷仓顶上的房间里醒来,听见外面田野里学生们的话音,在争辩诗歌或是哲学问题;或是漫长的冬季,在热气腾腾的厨房里吃早饭,围着餐桌漫谈漫议,关于卡夫卡或是毕加索。早餐的时候我们聊的总是这类话题;从来不谈前一天晚上你跟谁做爱了或者拉里和海伦为什么不说话了之类。
可是话说回来,当我想起我们刚到的第一天,在庄院门口挤在一起的那幅画面,并没有那么格格不入,这其中自有深意。因为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并没有像自己曾经以为的那样,将心底的芥蒂抛到脑后,我们有一部分依然如故:害怕周围的世界,而且——无论这让我们多么自惭形秽——无法完全放下对彼此的牵念。
老生们对汤米和露丝恋情的历史一无所知,自然就将他们当作一对相处已久的伴侣,这简直让露丝高兴得没边儿了。我们刚刚到的那几个礼拜,她尤其特意表现,随时要伸手去抱汤米,有其他人在的时候,还会在角落里跟他亲热一番。其实她这样做如果在黑尔舍姆可能还没什么问题,但在农舍,就看起来很不成熟。老生情侣们绝对不会当众有任何亲昵的表现,总是摆出很理性平常的姿态,就像正常家庭里父亲母亲的样子。
这只是我偶然在农舍中老生们中间留意到的——露丝那么认真研究他们的一举一动,竟然没有注意到这点——我还发现他们许多的做派都是跟电视上学来的。我在观察一对老生,苏西和格雷格——他俩可能是农舍里年纪最大的学生了,通常大家认为这里他们“说了算”。每当格雷格开始一番议论,关于普鲁斯特或者别的什么人,她就会朝我们大家微笑,翻个白眼,用很轻微但是又很强调的声音说:“上帝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