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说着嘿嘿地笑起来,他拍拍他那粗壮腰,说道:
“这些年常闹腰子痛,痛得厉害。医生扫描检查出来里面生瘤,很可能还是恶性呢。”
“医生说可不可以开刀呢?大伯。”急切问道。
“这把年纪还开什刀?”大伯挥下手,“近来常常感到心神不宁——晓得,大限也不会远。”
仔细端详大伯下,发觉伯妈过世后,这两年来,大伯果然又衰老不少。他脸上不是肥胖,竟是浮肿,两块眼袋子转乌,上面沁出点点青斑,泪水溢出来,眼袋上都是湿湿。
似,问道:
“你爹爹追悼会,几时举行啊?”
“到上海,第二天就举行。他们准备替爹爹平反,恢复他名誉呢。”
“人都死,还平反什?”大伯提高声音。
“不是这说,”鼎立表伯插嘴道,“任平平反,齐生哥哥日子就好过得多。案子要不是今年年初得到平反,鼎丰申请来美国,他们肯定不会放人。”
“鼎立,”大伯泪眼汪汪地注视着鼎立表伯,声音低哑地说道,“你骂是‘刽子手’,你没错,你表哥这生确实杀不少人。从前奉萧先生命令去杀人,并没有觉得什不对,为国家嘛。可是现在想想,虽然杀都是汉*、**党,可是到底都是中国人哪,而且还有不少青年男女呢。杀那些人,唉——看也是白杀。”
“表哥——”鼎立表伯叫声,他嘴皮颤动两下,好像要说什似。
“鼎立——”大伯沉痛地唤道,他伸出手去,拍下鼎立表伯高耸肩胛,“们大家辛苦场,都白费——”
两个老人,对坐着,欷歔番,沉默起来。感到
“死就不要平反!”大伯悻悻然说道,“老实说,除萧先生,也没有人有资格替平反。齐生,你去替你爹爹开追悼会,回来也好替你大伯料理后事。”
“大伯,你老人家要活到百岁呢。”赶忙笑着说道。
“你这是在咒?”大伯竖起两道花白关刀眉,“你堂哥怕老婆,是个没出息人,不指望他。大伯直把你当做自己儿子看待,大伯并不想多拖累你,只交代你件事:大伯死,你把火烧成灰,统统撒到海里去,任它飘到大陆也好,飘到台湾也好——千万莫把葬在美国!”
大伯转向鼎立表伯道:
“美国这个地方,病不得,死也死不起!块豆腐干大墓地就要两三千美金,莫说没钱买不起,买得起也不要去跟那些洋鬼子去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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