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山北路上一直奔走下去,迎面疾风,还夹着阵阵乱雨点。台风的风头已经到了。路上没有行人,两旁的荧光灯,紫濛濛的,在风雨中发着雾光。我一口气跑到南京东路的三分局,跟分局门口的值班警察说明来意,他带领我进去,去见里面办公室的一位警官。那位警官四十上下,焦黄干瘦,人却和气。他办公桌上放着一架手提收音机,正在细细地播着京戏。警官知道我来寻人,便拿出一份表格来,要我填写,问我道:
“你找的是你什么人?”
我迟疑了半晌,答道:
“是我的弟弟。”
“什么名字?”
“我早就打了他一顿屁股了,”阿巴桑忿忿然,“那个痴仔,还笑呢!”
我站起来,要往自己的房间走,丽月却叫住我道:
“你不必去了,我已经把他送走了。”
我一下怔住,瞪着丽月没有出声。
“送走了?送到哪里去了?”半晌,我责问道,我的声音有点颤抖起来。
“丽月姊,怎么样?房租交清了,这下你不赶我们走了吧?”
回到锦州街,第一件事便是拿一百元给丽月,把尾数缴清,我知道丽月的脾气,她对我和小玉虽然大方,房租却是不许久欠的。丽月正在房里跟阿巴桑两人商讨什么事情,她接过我的钞票,却对我说道:
“你坐下来,阿青。”
“丽月姊,我也上班了,”我坐下来笑道,“在银马车,我这个班一个月还不及你一夜晚的出差费呢。”
“阿青,”丽月抽了一口烟,缓缓说道,“今天下午,你那个疯仔出了事。”
“小弟——”我只好答道。
“我是问他的本名。”
“先生,”我解说道,“我这个弟弟有点毛病——我是说,他的脑筋不太好,像个两三岁的小孩
“警察来了——”阿巴桑插嘴道。
“警察局派了一部车子来,把他带走了,”丽月说道,她又加了一句,“走了算了,也给你省麻烦——”
“你们凭什么叫警察?”我突然大声喝道,我感到一阵急怒,“你们把我的小弟弄到哪里去了?”
“你也疯啦!”丽月叫了起来。
“我去找他!”我把手上那袋栗子蛋糕往桌子上一掷,气冲冲地叫道,“找不到,我要你们负责——”
“出了什么事?”我急问道。
“他把我们小强尼弄伤啦!”阿巴桑抢着说道。
“是这样子的。”丽月解释道,“下午他跟小强尼两人抢球,他推了小强尼一把,小强尼一跤磕到桌子角上,把一颗门牙磕掉了——”
“可怜啊,一嘴的血!”阿巴桑指着嘴巴比划道。
“该死!等我去揍他!”我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