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一个人躲到院中小教堂里,伏在椅子上呜呜抽泣。孙修士发觉了,问他哭什么,他总说心口发疼,不哭不舒服。阿凤渐渐长大,变得愈来愈乖戾了。一个圣诞夜,院长领着孩子们在教堂做弥撒,他拒绝上前领圣体。院长申斥了他几句,他突然,bao怒起来,跑到圣坛上,一把将几尊瓷圣像扫落地上,砸得粉碎。院长把他关了一个礼拜的禁闭,孙修士天天领着他跪诵玫瑰经。阿凤十五岁那一年,他终于从灵光育幼院逃了出来,再也没有回去过。
“阿凤一闯进公园,便如同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横冲直撞,那一身勃勃的野劲,谁也降不住他,就是我的话,他还顺从三分。因为他刚出道时,便跟公园三重镇几个登记有案的流氓干上了,给捅了好几刀。是我把他带回家,替他疗好的。他躺在床上,抚弄着自己腹上一道红肿的伤口,对我笑着道:
‘郭公公,再戳深一点,就省了你这些麻烦了!’
“阿凤——他真是个公园里的孩子,公园里的一只野凤凰。他在莲花池畔的台阶上,逛来逛去,蓬着一头狮鬃似的黑发,昂头挺胸,一副目中无人的狂劲儿。当时还有不少老头子迷他呢!万年青电影公司的盛公就是其中的一个,盛公想收养他,把他带回到他八德路那间公馆里,将他从头到脚打扮起来,替他在西门町上海造寸缝了一套法兰绒浅灰的西装,又在亨得利买了一只银壳的劳力士戴在他的手腕上,把他装扮得阔少爷一般,然后带他上丽池去吃西餐。盛公倒是有意栽培,想送他进学校念书,将来让他拍电影,当明星。可是那只野凤凰在盛公馆里,只待了一个星期便又飞回到公园里来了。西装手表当得精光,当了几千块,他把公园里那些野孩子一大伙带到杨教头开的那家桃源春去,点了两桌菜,跟那些野孩子猛吃猛喝,大打牙祭,喝醉了,他便爬到桌子上去唱歌,唱《雨夜花》。正当大家乐不可支,拍手喝彩,他却跳下桌子,一个人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因为他的脾气难缠,公园里的人,纵是有心,也不大敢去招惹。到了他十八岁那一年,合该气数已到,偏偏遇见了他那个煞星。对头是个大官的儿子,还是个独生子呢,因为属龙,小名叫龙子,龙子人长得体面,世家又显赫,大学毕业,在一家外国公司做事,本来都预备要出国留学了,原该是前程似锦的。哪晓得龙子跟阿凤一碰头,竟如同天雷勾动了地火,一发不可收拾起来。龙子在松江路底租了一间公寓,悄悄筑了一个小窝巢,把阿凤藏到了里面。那时松江路底还是一片稻田,他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