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告别时,经常为她祝福、画十字,就像对小孩子那样,她则带着感激的泪水,虔敬地接受他的祝福。但我无法忘记我们家里有几个夜晚(整整八年里最多不过两三次),阿列克桑德拉·米哈伊洛夫娜似乎突然完全变了样。某种怒气、某种愤懑反映在她平时安静的脸上,取代了一贯的自我贬低和对丈夫的崇敬。有时风,bao酝酿了一个小时,丈夫变得沉默寡言,比平时更加严肃、更加阴郁。最后,可怜的女人那颗痛苦的心好像无法忍受了。她开始用一种因为激动而断断续续的声音说话,一开始磕磕绊绊、互不连贯,充满了某种暗示和痛苦的吞吞吐吐;然后,好像她无法忍受自己的愁闷,突然以眼泪、啜泣来了结;接着是愤怒、责备、抱怨、绝望的爆发——好像她陷入一场病态的危机。这时就要看到,丈夫以怎样的耐心来忍受这个,以怎样的同情心劝说她平静下来、亲吻她的手,甚至,最后开始跟她一起哭泣,然后她突然好像缓过神来,好像她的良心在向她呼喊,揭穿罪行。丈夫的眼泪震撼了她,她绝望地拧着双手,抽噎哭泣,在他脚边乞求原谅,她也即刻得到了原谅。但她良心的痛苦、眼泪和请求宽恕还是持续了很久,而她整整好几个月在他面前变得更加胆怯,更加战战兢兢。我完全无法明白这些责备和非难是怎么回事,这种时候我就被带出房间,也总是很难为情。但要彻底避开我是办不到的。我观察、发现、猜测着,从一开始我就暗暗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有什么秘密,这一次次受伤的心突然爆发不是简单的神经性的危机,丈夫总是皱着眉头不无原因,他对可怜的、患病的妻子那种似乎含混着轻慢的同情不无原因,她在他面前常有的胆怯、战栗和这恭顺、奇怪,甚至不敢在丈夫面前表示出来的爱不无原因,这种孤绝,这种修道院般的生活,丈夫在场时她脸上突然现出的这种红晕和死人般的苍白也不无原因。
但她与丈夫之间的这类情形很是罕见,我们的生活也非常单调,我已经过于接近地端详过它。而且,因为我发育成长得非常快,很多新的东西开始在我身上觉醒,尽管是无意识的,但转移了我在观察上的注意力,而我最终也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这种俗常和我周围的人。我,当然,看着阿列克桑德拉·米哈伊洛夫娜,有时无法不陷入沉思,但我的思考暂时没有任何结果。我非常爱她,尊重她的忧戚,因此害怕以自己的好奇搅扰她动辄悬起的心。她理解我,不知多少次准备感谢我对她的依恋!她注意到我的关心,经常含着泪水露出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