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恢复得很慢,等到完全能下床时,我的头脑仍处于一种呆滞状态,很长时间我都无法明白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在做梦,我记得,我很想让发生的一切真的变成梦!夜晚入睡时,我希望突然能在我们可怜的房间里再次醒来,看见父亲和母亲……但最后我的处境在我面前清晰起来,我渐渐明白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住在别人家里。那时我第一次感到我是个孤儿了。
我开始贪婪地观察那所有突然围住我的新东西。起初,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奇怪而陌生的,一切都让我困惑:新的面孔、新的习惯,还有古老的公爵宅邸的一个个房间——就像我现在看到的那样,宽敞、高大、富丽堂皇,但又是那样阴森压抑,以至于我记得,我很是害怕穿过那些长长的大厅,在那里面,我觉得会彻底迷失。我的病还没好,我的种种印象是阴郁、沉重的,与这住宅沉闷而庄严的气氛完全合拍。此外,某种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愁烦在我小小的心里滋长。我常常站在一幅画、一面镜子、一个工艺复杂的壁炉或一尊雕像前,那雕像仿佛故意藏在很深的壁龛里,从那儿能更好地观察我并以某种方式吓唬我。我停下来,然后突然忘了我为什么停下来,我想干什么,我在想什么,而只有当我清醒时,恐惧和惊惶才时常向我袭来,我的心狂跳不已。
在我仍卧病时,偶尔来看我的人里,除了老医生,有一个男人的脸孔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他已经相当老了,那样严肃,但又那样和善,怀着那样深切的同情看着我!我爱上了他的脸,远甚于其他任何人。我很想跟他说话,但我害怕:他看上去总是很落寞,说话很少,断断续续,他的嘴唇上也从未现出过微笑。这就是Х公爵本人,是他发现我并把我收留在自己家里。当我开始康复,他的来访就变得越来越少。最后一次,他给我带来一些糖果和一本有插图的儿童书,还吻了吻我,画了十字并要我快乐一些。他安慰我,还补充说我很快就会有个朋友,是一个像我一样的小女孩,他的女儿卡佳,她现在在莫斯科。然后,他对一位上了年纪的法国女人、他孩子的保姆以及照顾我的女仆说了些什么,向她们指了指我,然后就走了,从那时起整整三个星期我都没有见到他。公爵在自己家里幽居独处。房子的大部分都是公爵夫人占用,她有时也几个星期都见不到公爵。后来我注意到,甚至全家人都很少谈论他,好像他不在家里似的。每个人都尊重他,甚至看得出来,都很爱他,但与此同时,他们看待他,就像看待某个奇异的怪人。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