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你赶紧过来一趟,我们商量商量。
我爸没直接去我奶家,而是先提着一兜苹果去医院看望孙旭庭。大概一周之前,孙旭庭在上夜班时,由于精神不集中,没有执行规范化操作,被他亲手组建的鲍德海牌印刷机卷进去半个胳膊,据他后来自己描述,当时像被电打着了似的,脑袋是懵的,也不知道疼,整个人在空中翻了半圈,像一位体操运动员,向后翻腾一周半再接转体,最终优雅地倒在纸槽里,半边脸贴在尚未裁剪的书页上。他听见旁边很多人在喊叫,因为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骨折的具体位置,没人敢轻易搬动,他就以如此奇异的姿态在纸槽里待了大概二十分钟,他说,那是他第一次认真阅读自己每天印的都是什么东西,那篇文章的标题是《为什么他们会集体发疯》,里面记载的是一个帕尔托的法国人,汽车修理工,长相英俊,生性浪漫,梦想是成为一名马戏团演员,想在千尺高空表演走钢丝,他还有一个朋友,名叫约瑟,是一名拖拉机驾驶员,体格健壮,热情开朗,他的梦想是成为长着翅膀的“鸟人”,渴望能像飞机一样在蓝天上翱翔,但二人生性腼腆,而且家里有老有小,所以一直没法实现梦想。忽然有一天,记录显示,孙旭庭说他记得很清楚,当地时间八月二十六日的下午,这两个法国人不约而同地开始行动起来:帕尔托撑着一把雨伞,爬上村边吊桥的缆绳,在上面摆摆晃晃地走着,而约瑟则闯进镇上的医院,爬上三楼的窗台,大声喊道:“我是飞机!我是飞机!我会飞,我想要上天!”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们高昂着头颅,朝着湛蓝的天空伸开双臂。这个故事他没有看全,孙旭庭后来遗憾地跟我说,他很想知道帕尔托和约瑟的结局,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发疯,但故事的下半部分已经超越他视力能及的范畴,而当时他的胳膊还在机器里,没法翻页,而脖子又实在是无法动弹。
我爸赶到医院后,看见只有孙旭庭一人躺在床上,穿着蓝条纹病号服,胡子拉碴,看起来好像还胖了一些。我爸洗了两个苹果,递给孙旭庭一个,自己也吃一个。孙旭庭打着石膏,问我爸,哥,家里都还好不?我爸说,都挺好。孙旭庭又说,哥,你单位效益咋样?我爸说,不行,闹下岗,走好几批了,我也快了。孙旭庭说,哥,那谁,好几天没过来了。我爸打马虎眼,假装不知情,回答说,是吗,我也没看见她,谁知道忙啥呢,一天神神道道的。孙旭庭说,忙她的吧,我也没啥事。我爸说,脖子没事吧。孙旭庭说,脖子就当时扭了一下,问题不大,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