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拜托,哪有多远?”
商丘:“看起来不远,其实很远。”
堂吉诃德:“你嘛拜托咧,我游(台语发音:ㄒーㄡˊ②)嘛要游回去,你迈怀疑……”
说来也奇怪,那天我变得非常容易被说服,听到堂吉诃德说不要怀疑,我也就不再怀疑了。我看着基隆港口的渔火点点,心想,至不济,今天就当一次义士给他游到台湾去吧!这样想着,心里就踏实多了,堂吉诃德可说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盏明灯。
又过了约一刻钟,大概是船内封舱成功,船尾不再下沉了,五百多人的倾斜甲板上竟然慢慢透出一股“海上夜市”的闲嗑牙气氛,要不是因为远在海上的关系,恐怕打香肠的小贩也会赶来凑点热闹的。人类果然是无法记住痛苦的,前半个小时还悲从中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被人打捞上岸,这会儿,已经有不少阿兵哥在讨论这航次返台假期是否会因为“交通工具抛锚”而延长的问题了。是啊,我也兴味盎然地加入了讨论的行列,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部队指挥官也不能怪我们未准时归营吧?撞船了嘛,这是老天爷要继续放我们大伙
闹哄哄的,好像还听得到蚵仔煎翻面滋滋响的声音,大伙儿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多半想着:怎么自己就这么倒霉今晚要死在海上了?
接下来众生的死相可就精彩了。
有的弟兄冷得发抖,一只手抖啊抖地插进军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上船前买的槟榔来分给大家吃,我也三生有幸分到了一颗(当排长还是有点用的),放进嘴里嚼几口把火红的槟榔汁全数吞下(这时候谁还舍得吐啊),身体于是开始从胃底烧了起来,从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曾说过“吃槟榔的人没水准”这种没水准的话了。
杵在船尾的海军弟兄继续用他的铁嗓子鬼叫着,不一会儿,船尾又下沉到只离海面五公尺了!
甲板上细雨如泣,一片死寂。
黑暗的沉默中,突然传来一位女高音嘹亮的嗓音,她说了一句注定名留青史的话:
“请、不、要、抽、烟!”
要不是死到临头了,我真的很想笑出声音来。我心想,这位女高音莫非是董氏基金会的执行长吗?都什么节骨眼了,还在厉行“公共场所请勿吸烟”?况且,海上风大又下着斜雨,这位弟兄还能在危急存亡之秋凭一己之力用塑胶打火机点着一根香烟来送自己一程也不行吗?
船继续往下沉,我开始后悔自己不会背“大悲咒”了。这时,离我不远处有两位陌生弟兄的对话让我非常开心,他们两个看起来很像是堂吉诃德跟商丘。
商丘:“惨了,离岸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