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媚雅”（2 / 2）

根本就没有几个观众。所以认真打扮起来——穿上三件套西服。那件衣服马甲有点瘦，但老婆说，瘦衣服穿起来精神，所以把吃牛肉吃胀肚腩强箍下去，导致自己横膈膜上升寸，有点透不过气来。就这样来到音乐学院小礼堂，在前排正中入座。等到幕启，见到合唱队，就觉得出误会：合唱队正中站位极熟老太太。在好几个课里和她同学——此人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五——记得她是受美国z.府项“老年人重返课堂”项目资助，书念得不好，但教授总让她及格，对此倒也没有什意见。看来她又在音乐系混门课，和同学起来演唱。很不幸是，人老，念书器官会退化，歌唱器官更会退化，这歌大概也唱不好。但既然来，就冲这位熟识老人，也得把这个音乐会听好——们是有这种媚雅决心。说句良心话，业余乐团水平是可以，起码没走调，合唱队里领唱先生水平也很高。及至轮到女声部开唱，那位熟识老太太按西洋唱法要求把嘴张圆，放声高歌“亚美路亚”，才半声，眼见得她假牙就从口中飞出来，在空中张合，作要咬人状，飞过乐池，飞过们头顶，落向脑后第三排。耳听得“亚美路亚”变成声“噗”！在此庄重场合，唱着颂圣歌曲，虽然没假牙口不关风，老太太也不便立即退场，瘪着嘴假作歌唱，其状十分古怪……请相信，坐在那里很严肃地把这幕听完，才微笑着鼓掌。所有狂野粗俗笑都被咽到肚子里，结果把内脏都震成碎片，此后三个月，经常咳出片肺或是片肝。但因为当时年轻，身体好，居然也没死。笔者行文至此，就拟结束。结论是：媚雅这件事是有，而且对俗人来说，有更大害处。

*载于1996年第2期《三联生活周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