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老子也被送到厢房里,请他去休息。他喝过几口白开水,就毫无动静坐着,好像段呆木头。
人们却还在外面纷纷议论。过不多久,就有四个代表进来见老子,大意是说他话讲太快,加上国语不大纯粹,所以谁也不能笔记。没有记录,可惜非常,所以要请他补发些讲义。
“来笃话啥西,俺实直头听弗懂!”账房说。(21)“还是耐自家写子出来末哉。写子出来末,总算弗白嚼蛆场哉啘。阿是?”书记先生道。(22)老子也不十分听得懂,但看见别两个把笔,刀,木札,都摆在自己面前,就料是定要他编讲义。他知道这是免不掉,于是满口答应;不过今天太晚,要明天才开手。
代表们认这结果为满意,退出去。
第二天早晨,天气有些阴沉沉,老子觉得心里不舒适,不过仍须编讲义,因为他急于要,而,却须把讲义交卷。他看眼面前大堆木札,似乎觉得更加不舒适。
个探子,个书记,账房和厨房。有几个还带着笔,刀,木札(19),预备抄讲义。
老子像段呆木头似坐在中央,沉默会,这才咳嗽几声,白胡子里面嘴唇在动起来。大家即刻屏住呼吸,侧着耳朵听。只听得他慢慢说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大家彼此面面相觑,没有抄。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老子接着说,“常有欲以观其窍。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然而他还是不动声色,静静坐下去,写起来。回忆着昨天话,想想,写句。那时眼镜还没有发
大家显出苦脸来,有些人还似乎手足失措。个签子手打个大呵欠,书记先生竟打起磕睡来,哗啷声,刀,笔,木札,都从手里落在席子上面。
老子仿佛并没有觉得,但仿佛又有些觉得似,因为他从此讲得详细点。然而他没有牙齿,发音不清,打着陕西腔,夹上湖南音,“哩”“呢”不分,又爱说什“[口而]”:大家还是听不懂。可是时间加长,来听他讲学人,倒格外受苦。
为面子起见,人们只好熬着,但后来总不免七倒八歪斜,各人想着自己事,待到讲到“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住口,还是谁也不动弹。老子等会,就加上句道:
“[口而],完!”
大家这才如大梦初醒,虽然因为坐得太久,两腿都麻木,时站不起身,但心里又惊又喜,恰如遇到大赦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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