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时入殓,连虎爷也哭放声。
接三,除铺中来几位,还有两三家远亲。别人都没到。
源成倒消息早已传遍全城,跟着就是牛老者死消息。谁肯来吊丧呢?云社人本和天赐没关系,他们提拔天赐,因为他好玩,而且知道他有钱。现在他钱没,还理他作甚?他们不提“钱”这个字,可是关于钱消息比谁也灵通。近亲更不用提,对于钱来去比人生死更关心多多。他们都知道,何必再来烧纸吊孝,白费些钱?他们等着呢,等天赐卖房时再说。他自要敢卖房,他们就有个阵式给他瞧。他如不卖,他们会叫他卖。他们钉着那两所房;死几个牛老者也没大关系,他们才不来自赔眼泪。
送三时节,天赐哭得死去活来,冷清清只有他人穿着重孝,虎爷落着泪搀扶着他。几个伙计腰中围孝带,手中拿着长香。和尚在空静街上打着乐器,打得极快。后面跟着几个看热闹孩子。送三回来,虎爷已熬两夜,倒在条凳上就睡去。两个学徒和纪妈虎太太商议好分着前后夜。灵前跳着点烛光,天赐坐在旁,眼哭得干巴巴疼。他都明白:钱是切,这整个文化都站在它上面。全是买卖人,连云社那群算上,全是买卖人,全是投机,全是互相敷愆,欺弄,诈骗。他不应当看不起爸,爸是对,况且爸还慈善呢,至少是对于他。他不恨任何人,只恨他自己,他自己没有本事,没有能力,他仗着爸钱去瞎扯淡,他不知将来怎样,没主意。小小个人,已经看到两次死,死是总账。他想起妈妈,和那颗小印。妈妈嘱咐他作官,爸临死什也没说,他到底去干什呢?干什不都得死?他不再想,死是总账。他就那坐着打开盹儿。他看见过去事和爸,迷迷忽忽。猛点头,他醒,爸在棺材里,他在棺材外,都像梦。和尚又回来念经,他继续打盹,可是不能再迷忽看见什。
出殡依然冷落,没有几个人。爸挣辈子钱,妈妈殡反倒那风光!他已哭不出,只和虎爷边走,边落着泪。走到狄家门口,文善文瑛都在门口站着呢,就那站着,没有任何表示。文瑛设若躲进去,也还算有情。她不动,正和街上看殡人样冷静,她似乎绝不认识天赐。他认识自己:“天赐,你什也没有,除爸那几个钱;现在钱完,你什也不是!”
出城,“杠”走得非常快。爸和妈并骨。他泪又来,爸和妈全永远埋在这里,只有那个坟头是他们曾经活过几十年标记,像两个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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