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轻轻转身,走出去。天赐不再想回家。
这些,他都不敢让爸知道。他古装不在家里穿。虎爷看见他打扮,他告诉虎爷:“这便宜呀,旧改新;你摸摸这老材料够多厚,十年也穿不坏,省钱!”没法子,对虎爷不能不说这种无诗意话,饶这说,虎爷还直吐舌头。
最放心不下是那些账条。设若到年底,爸忽然接到它们而不负责还债,怎办?怎办?他假装马马虎虎,可是不能完全忘掉。他甚至于想起个不肯用,而到万不得已时还非用不可办法:赵老师钱创造法——偷东西去卖。这个不是高明法子,也有点不体面,但是为自己在外边身分与尊严,为这种生活可爱,到必要时还非这干不可。即使得罪爸,也不能舍弃这种生活。这是在云间生活,高出切。他开始觉到人应当有钱。爸弄钱是对,不过不应那花。人须先有钱,而后像云社人们那样花,花得有趣而没有钱声与钱味。钱给他们买来诗料。
更使他不忍舍弃这种生活自然是文瑛。个会画会写女子在家里!对儿才子才女!天天在块儿作诗,替桃花发愁,多有趣!文瑛必是爱他,他想。不是女学生那种随便交际,而是尽在不言中点幽情;那碗八宝粥!把爸钱都花而得到她,也值。他念《西厢记》,送完粥,临去秋波那转!他想象使他全身软起来,他觉得自己该变成个女——安静,温柔,多情,会画工笔牡丹,多愁善病。决不能再作黄天霸,那可笑。他得是张生,贾宝玉多情多得连饭都可以不吃,身子越瘦越会作诗。人得像蝴蝶似,天到晚在花上飞。他愿化为蝴蝶,个小小黄蝶,专爱落在白牡丹上!他得偷爸东西,好当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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