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也过。虽然这应比三天更隆重,可是办得并不十分起劲,牛老太太确是把该堵塞地方都设法堵住,可是闲话这条河——像个烂桃——是套着坏。天赐并没招惹着谁,名誉可是天比天坏。只有人是可以生下来便背着个恶名,咱们还没见过自幼便不甚光荣猪,天赐这口奶真不容易吃。
牛老太太可是很坚决,任凭大家怎样嘈嘈,天赐到底比从亲戚家抱来娃娃强;楞便宜外人,就是不跟亲戚合作,大家也只好白瞪眼。可是白瞪眼也不是全无影响——满月办得不甚起劲。眼虽白瞪,究竟是瞪,无论怎说也有点别扭。英雄不是容易作呀。
不用管这个,反正满月已过,是好是歹得活下去。专把洗三满月作得非常美满,而后便命归西,也没多大意思。生命最大意义仿佛就是得活那几十年,要不然便连多糟蹋粮食资格也得不到。天赐决定活下去,这是很值得赞美。自然活下去也有活下去苦处,但是他不怕;凡不怕生命便得着生命,因为粮食是他糟蹋。
天赐苦处还真不小呢。按照纪妈办法,小孩是应当放在个沙子口袋里,过五六天把结成块沙子筛巴回,再连同小孩放进口袋去。十六里铺带等处弱小国民差不多都是这养起来。有不甘心在口袋里活着,就在口袋里死去,倒也很省事。天赐可没受这个罪,他是官样孩子,不能装口袋而与机器面粉相提并论。他另有种苦处。虽然没装口袋,他手脚可都被捆个结实,动也不能动,像根打着裹布大兵腿,牛老太太善意,唯恐他成罗圈腿;后来,天赐磕膝拧着,而脚尖彼此拌蒜,永远不能在三分钟内跑完百米;这个,牛老太太没想到。没有思想善意是专会出拐子腿。
手脚既然不能动,只好仗着啼哭运动运动内部。这也行不通:每逢他出声,乳头便马上堵住他小嘴,他只好由哭喊改为哼哼,像个闷气小猪。第是孩子不应当哭,第二是纪妈奶不应当存起来;牛老太太把账永远算得很清楚。设若由孩子性儿哭,这便是费孩子力气,而省下纪妈乳,按什经济理论说也不大对。老太太似乎也明白,娃娃是应在相当时候哭会儿;但是想到纪妈那对乳和月间工钱,不由她就叫出来:“纪妈,孩子又该吃!”钱不但会说话,而且会逼着人说话,这不能专怨牛老太太。手脚没有自由,被子盖个严,不准出声,天赐有点起急,可是说不出道不出,只好赌气子要抽疯。这是娃娃最好示威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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