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莫哭,女儿莫哭!这命最贱,歇养几日便好。”
珠娘忙将他扶进卧房,小心替他脱去袄子,让他躺到床上,盖好被子。她带好门出去,又用灰将火炭掩住,坐在那里,心中惊忧不已。栾老拐卧房里不时传来咳嗽声,到深夜时,咳得越发厉害。
珠娘忙倒碗茶,端着油灯,走进去瞧,眼看到栾老拐胡须、被子上到处是血点。她吓得几乎将碗摔掉,忙放到桌上,轻声问:“扶你去看大夫?”
“军医已看过,肺被刺破……”栾老拐大口喘着气,“这回怕是躲不过。只有个心愿……咳咳咳……”
“你说。”
打不下,转攻南城去……咳咳咳……”
栾老拐猛地咳起来,珠娘忙又给他倒碗茶。
栾老拐喝过后,忽然嚷道:“说得太欢,竟忘这个——”随即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团,揭开外头破布,里头是块糕,已经压扁,“官家见们昨夜战得好,差人来赏赐御糕,也抢到块,女儿,快尝尝,你怕是从没吃过这等精贵糕儿——”
珠娘接过来,掰开,递半给栾老拐:“你定也没尝过。”
“你吃,你吃!活到这年纪,什景儿没见过?”栾老拐执意不要,珠娘冷下脸,强塞进他手里。栾老拐只得接过,口咬去大半,边嚼边叹,“天爷!世上竟有这等精细香甜吃食……咳咳咳……”他猛又咳起来,糕渣喷得满腿满火盆。半晌才终于停住,“造孽!造孽!口糕竟喷掉半!”
“你能不能唤声……咳咳咳……唤声爹?就声?”
珠娘顿时愣住。他们认作父女已经几年,栾老拐在外头虽然油滑无赖,珠娘却知,他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疼惜,远胜过那个亲爹,可不知为何,她始终唤不出口来。
她见栾老拐望着自己,吃力喘着气,满眼渴念,犹豫半晌,才轻声唤出来:“爹……”
“哎……好,好……咳咳咳
火盆里火焰升起来,屋里亮许多,珠娘这才发觉他面色青灰,忙说:“把剩下那口吃,给你倒热水,洗过后,赶紧去床上歇着吧。”
“好女儿!”栾老拐笑笑,口吞掉剩下那块糕,刚要起身,却猛地摔倒。
珠娘惊跳,忙扶住他:“你莫不是受伤?”再看,他袄子上似乎有团血迹,摸,竟是湿。
栾老拐却笑着说:“不打紧,挨箭,已上过药……咳咳咳……”
珠娘忙掀开那袄襟,里头旧汗衫血水浸得更多,再揭开汗衫,那干瘦胸脯上裹着纱布,纱布早被血浸透,身子也极烫,她吓得顿时滚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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