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烦忧,只要回家见到鹦鹉,他立即便能露出笑。这时,仰头瞅着那鹦鹉,明明红绿鲜明、姿态娇顽,却似乎顿时褪颜色、消可爱,甚而有些可厌。
吴赫闷叹声,不由得想起,《论语》中子贡说:“不欲人之加诸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孔子却答道:“非尔所及也。”许多年他都未能明白孔子为何会如此对答。他最中意是《孟子》中柳下惠那句“尔为尔,为。虽袒裼裸裎于侧,尔焉能浼哉!”,这些年来,他也直奉行此句,无论周遭是何等人,你自你,自,两无相干。今天才终于明白孔子所言“非尔所及”:不愿污人,易做到;不愿人污,却并非自己所能防止。就如净鞋踏污泥,哪里能避得开被污?
他顿时生出辞官之念,可是家中并无祖业田产,家数口,全仰赖于这些俸禄。他又全然不通其他营生,哪里能说辞便辞?忧闷半晌,也只能劝解自己,日后多加小心。
过几天,蒋典史果然将亏空那两千多贯迅即填补回来,自然是他们干人赔还贪去之钱。吴赫再不敢轻信这些吏人,自家将那些账簿填写完备,抱去给知县过目。鲁知县看后,眯起两道肉缝眼,笑问:“如何?”吴赫不知该如何对答,只能唯唯点头。
鲁知县自称“人间清闲客”,不爱俗务,只爱游燕。每回都要唤吴赫提鹦鹉去作陪,吴赫不好推拒,只能前往。席上酒菜皆上等,五六个歌伎围拥陪侍。宾客二三十人,除他和县丞,尽是本地豪富士人。每回宴罢,鲁知县便令蒋典史将这些开支设法计入公账。吴赫看到这些账目,心中虽不愿,却也只得签押。
除这些游燕之费,账籍上渐渐多出许多杂费,钱数也越来越大。吴赫这时才发觉,身陷泥淖,哪里是“小心”二字便能得免?他要去劝谏知县,尚未开口,知县已经察觉:“你是来说账目?只要账籍送州,勘审得过,何须多忧?人生在世,贵在适意。能得日乐,便趁日欢。浮生如梦,何必自苦?”他不知该如何对答。知县又说:“今年县里除额定上输钱粮,还有些羡余。已分派好,你那份蒋典史会送去给你。”他刚要开口推拒,知县挥手:“你去吧。宿酒未醒,得去靠靠。”
他闷闷回到家,妻子忙取出个沉甸甸包袱:“这是蒋典史将才送来,足足二百两银子呢!”他越发恼闷:“收起来!不许动它!”他气冲冲走到后院,来到那井边,双手撑住青砖井沿儿,探头朝里望去。从前,有心事时,他便趴在井边静望半晌,朝井底吐吐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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