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便催他起来,让他吃饱饭,送他出村。还没走到村口,便听见阵喧闹,像是哪家在迎亲。他心里沉,忙问娘。他娘说:“是周家阿元,嫁给王守悫。等你走,娘得赶紧去帮着送亲呢。”
他听,心里顿时塌大片,黑茫茫,昏乱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说声“娘,走——”,便疾步出村子。走很远,仍能听见那喧闹声。那声响如同重锤,锤锤,将他心锤得粉碎。昏昏然走到县里,走进县学,答过试卷,走出来,回村子,来回四十多里路,他都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做些什。
走到村西头,眼望见阿元家院墙上露出那棵梨树,夕阳照着那枝叶,金耀耀。树间垂许多青梨,也照得像金果子。望着那些果子,他才忽然涌出泪来,快步钻进旁边片芝麻地里,蹲在芝麻丛中,将脸埋在胳膊上,失声哭起来。
自那以后,马良绝切念头,不愿见任何人,尤其阿元和王守悫。每日,除读诗,便是写诗。写诗也越来越孤峭,比李贺鬼诗、郊寒岛瘦更加冷僻。他想自己恐怕真是生来孤命,来这世间,只为寂寂旁观。
唯有件——阿元送他那颗梨吃剩梨籽和梨把儿,他没舍得丢掉,又怕被娘瞧见,便用张纸包起来,夹在册古书里。阿元与他,毕竟未有什深情厚谊,连相识都算不得,他也渐渐淡忘此事。
寂寂过两三年,有天,他拿起卷南朝诗集,读几首梁陈宫体诗,其间词句绮靡浮艳,让他有些生厌,便丢到边。这几年读这些后世诗人,读得太多,让他忽而念及《诗经》。少年时,读《诗经》,直觉得那是上古圣贤之语,让他始终有些畏退。这时想起其中些句子,其实极深情质朴,像是田野间那些无名无识、自生自长花儿。他起身去书架上寻到卷《诗经》,书上积许多灰,他正要寻帕子掸,却发觉这书册有些鼓凸,翻开看,里面夹个小纸包,已被压扁。他已忘记这是何物,打开那纸包看,里头是几颗梨籽和根梨把儿,都已经干枯,在纸上留些霉斑。
他顿时愣住,怔望半晌,抬眼,见桌上那卷《诗经》摊开那页,是那首《静女》,眼瞅见那句“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他顿时想起那天新柳河畔,阿元身穿绿衫,端着木盆,轻快哼唱《柳枝词》轻盈背影……猛然间,他像是掉进冰水里,浑身阵发麻生寒。又像是万物被阵风吹散,心里片空茫茫。
他也忽而明白,自己和阿元前后虽只说过匆匆几句话,并不深知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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