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老哥,那个八八哥死没有?”
单十六才摇摇头,张用已从他手里抢过油灯,径直朝里走去。他常来力夫店,知道厨子住小宿房在右边靠里,把推开门走进去,股膻臭味立即扑鼻而来。靠门这头炕上,个人光着干瘦脊背腾地坐起身,是那个瘦厨子,瞪着睡眼惊望。张用并不理他,见靠里墙那头还躺着个人,便走过去,凑近举灯照,见那人面色青灰,发如枯草,紧闭着眼,眉头拧皱,嘴唇焦裂,脖颈处包着条青绢,浸出黑褐药汁。他伸手摸摸额头,极烫,便问那瘦厨子:“他醒来过没有?”
瘦厨子忙说:“直这样,只昏昏怔怔说渴,喂过几道水。”
张用又凑近
用意,知道他是在替自己遮掩身份,便忙站起身。
“小娘子没找见,睡不着,也要去。”阿念回头看眼仍在廊下拣豆子区氏,望向张用,脸露哀求。
“好!”
“谢谢张姑爷!另取盏灯笼。这盏不能拿出去。几年前,官家见小娘子刻丝,爱得不得,特地赐这盏灯笼,让内侍送来。小娘子说官不官家她不管,但这上头绣这只翠鸟神态极好,她夜里吃碧光酒时,专要点这盏灯。有天还吟句诗呢,说‘柳借春光吟翠鸟,花凭细雨谢东风’。”
张用听到那句“官不官家她不管”,心里动,越发觉得朱克柔这女子堪可为友。
阿念慌慌跑进堂屋,片刻后又快步跑出来,手里提盏白绢圆筒灯笼,上头绣丛兰草,草叶上只红壳双叉角甲虫:“上回找不见那只独角仙,伤心两天。小娘子特地给绣这只独角仙,让拿到白虎桥灯笼顾家,请天工十八巧‘灯巧’顾星山绷这只灯笼。张姑爷,你瞧,这只独角仙和丢那只模样。”
“难怪你爱梳这双叉髻,犄角儿偏又叫犄角儿,你们两个叉叉对叉叉,正好起去叉鬼,哈哈!”
张用大笑出门,摇着扇大步走在前头,胡小喜忙牵驴子,跟着其他三人快步跟在后面。到巷口,那王家轿马店已经吹灯关门。张用用力拍门,叫醒店主,让犄角儿付钱,租四头驴子。五个人骑着驴,路铃声伴月影,向东水门外行去。
途中,犄角儿将“天工十六巧”齐聚银器章家、工部那个宣主簿失踪不见事讲给张用,张用听,越发欢喜,这事环扣环、谜缠谜。两边又都和朱克柔有关,正好处勘破。
过虹桥,来到力夫店时,店门也已经关。张用跳下驴,又用力拍门。半晌,店门开,店主单十六端着油灯,脸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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