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厢还惊疑不定、尚未回神,那厢裴钧却依旧身势不变地趴在他身上,已抬手曲指刮过他鼻尖,轻轻巧巧地劝慰:
“皇上别怕。把刀握在自己手里,往后就能安睡。”
……
“皇上,皇上……
你退下罢。”
他翻身侧卧,待听得身后殿门吱呀声关上后,便慢慢探手到枕下,握出柄雕花繁复弯柄短刀来,以拇指轻轻摩挲其上精致又诡谲刻绘,半晌,才终于缓缓闭上眼睛。
梦不知何时而起,竟叫他又回到数年前那火光滔天晚——他于这梦境中再度听见皇兄绝望惨叫与求饶,看见地青砖上溅溢四处灰黑血。
这样梦他不知做过多少次,至今几乎已如习惯般,可以沉默地站在那梦中回转无尽长长甬道里,冷眼旁观周遭宫人内侍仓皇逃窜,看着他满脸鲜血皇兄在他面前嚎啕着,失却国太子所有尊严,高叫着冤枉,高叫着父皇、母后,高叫着饶命,直至失去所有生气——
他也忘是几年前哪次,当他从这永远相似梦中猛然惊醒时,他竟发觉自己正伏在御书房宽阔书案上,眼前近在咫尺处,是穿着翰林院竹青色褂子裴钧正俯身凝眸看顾着他,抬手来替他拂开额间缕汗湿头发,对他温和地笑:
“臣有罪,将这书讲得太无趣,倒叫皇上睡着,直叫哥哥呢。”
时就像被人发现最为隐蔽秘密,从那刻起,姜湛且惊且疑闪烁其词,是再也无法安然面对这个贯敏锐侍读先生。而就在那第二日,当他从崇宁殿中起午睡,正待起身去赴裴钧下午授课时,殿中宫人却忽而报说裴钧径自来,且还不待他全然穿好衣衫起身,那裴钧竟已然不顾阻拦地走进他寝殿里,站在他榻边,倏地从袖中掏出把短刀来——
“大——大胆!你……你要行刺朕?”姜湛惨白张脸倒跌回龙榻上,时以为那些曾发生在他皇兄废太子身上切可怖过往,也要再度发生在他这傀儡般皇帝身上。
恐惧与绝望瞬时侵占他满身,叫他双睫颤抖着瞪大眼睛,时只等待着致命锐痛来临……可最终,他等来却只是裴钧缓慢靠近,和向他俯身压来些微重力。
在他惊惶屏息中,裴钧面色无波地垂眸与他又次咫尺对视,在他因惧怕而向后退缩时,裴钧已伏在他身上,迅速将手中那短刀塞入他身后御枕下,这时稍稍欠些身子,仿似终于想起此举是何等大逆不道般,这才略带痞气地轻笑着,晚晚告罪道:“臣僭越,望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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