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喜欢听故事啊,你别看现在是个黑乎乎年轻人模样,其实,还是人时候,也做过别人家祖母,小孙女儿也喜欢听故事呢。她爱听鬼啊神啊故事,不知道山君喜不喜欢?”
“家是种水田,有二十亩稻子,靠年景吃饭。风调雨顺,日子就好,遇上旱涝,也能留个口粮,不至太难过。年轻时候四处漂泊,嫁人较晚,直到二十五岁,
听说小楼在烈火中成焦土,听说她闺阁中旧时摆设都成灰。
爱太执着,恨太浓烈,她旧时候都尝过,可待到来年,它们就长成遗憾。
旧时景色,旧时人情,旧时琳琅,旧时凋零。满目疮痍,不忍目睹。
黑影打断奚山君思绪,它似是有些兴奋,拊掌道:“既是旧主人到,甚好甚好。敢问公子,你可知如何走出这园子?”
奚山君问:“海棠园?”
含苞,却迟迟不肯盛放。如邑自幼体弱,引以为憾,她十六岁时夭折,死前叮嘱她母后,日后定要将她葬在海棠树下,因这世上唯土地亲热,海棠缠绵。
她死那年,海棠花开,香满齐宫。齐国国破,如邑海棠被移栽到秦王宫,从此年年花开灿烂,却再也无香。
奚山君眯眼看着海棠丛,海棠下也坐着个迷茫胆怯地看着自己黑影。
黑影有些犹豫不定地过来行个礼,道:“这位公子,身上有园子旧气息。”
怎会没有?奚山君莞尔,这鬼有些灵气。
“不,锁住像王宫样大园子。”
“哦,你说谢侯邸。你原是迷路,不是故意吓人?”
黑影有些尴尬,“那些老爷爷不知道为何,比起旁老人家,活泼得过些。”
奚山君心中浮出些猜测,笑道:“教堂堂山之君帮你也不是不可,只是最喜欢听故事,你便说个你故事来听听,说得好,就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吗?你瞧着是个黑乎乎影子,其实当人时候,倒是挺白净。”
此处,正是奚山君在凡间时闺阁园景。
而谢侯官邸,正是三百年前她家。
有那些时候,她迫切地希望回到四五岁,对谁命运都不知晓,却喜欢趴在地上兴致勃勃地摇着龟壳铜钱猜别人命数时候,可有些时候,她又觉得能熬到今日,站在故土,距离前事三百余年,又是件再美妙不过事。
因为,不用再次经历,因为,不用再次体会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绣红色嫁衣情景,尤其,穿着身缟素。
海棠丛中影影绰绰藏着座小楼。那是她闺房,是她这生遗憾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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