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忽然感到房间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背对窗户的反光,墨尔基阿德斯坐在那儿,两手放在膝盖上。他还不到四十岁,仍然穿着那件不合时宜的背心,戴着鸦翼帽,白白的两鬓上滴着由于炎热而从头发根里渗出的油腻,就象奥雷良诺和霍塞·阿卡迪奥小时候看到他的模样一般。奥雷良诺第二一下就认出了他,因为那种遗传的印象代代相承,从他祖父的记忆那里传到了他的脑中。
“您好!”奥雷良诺第二说。
“你好,年轻人!”墨尔基阿德斯回答。
打从那会儿起,好几年中,他们几乎天天下午相见。墨尔基阿德斯向他讲述世界上的事,设法把自己过去的学识传授给他,但不肯翻译手稿上的话。他解释道:“不满一百年,谁也不该懂得它的意思。”对这类会见,奥雷良诺第二一直秘而不宣。有一次他觉得他个人的这个小天地差点塌了,因为正当墨尔基阿德斯在房间里的当儿,乌苏拉进来了。但她看不见他。
“你跟谁在讲话?”她问他。
“没跟谁呀。”奥雷良诺第二回答。
“这可跟你的曾祖父一个样了,”乌苏拉说,“他也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
就在这个时期,霍塞·阿卡迪奥第二大饱了观看枪毙人的眼福。他大概终生难忘六颗子弹同时出膛的青紫色闪光,消散在山岗后面的炸响的回声,被枪杀者凄惨的笑容和惊慌失神的眼睛——这个人的衬衫上已渗出了鲜血,却依然直挺挺地站着,人们把他从柱子上松绑下来、塞进盛满石灰的棺材时,他依然在微笑。“他还活着,”霍塞·阿卡迪奥第二想,“他们要把他活埋了。”这一印象对他刺激很深,使他从那时起就憎恨起军事和战争来了。这倒并非缘起枪决这件事本身,而是活埋被枪决者的可怕的惯常做法。那时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从何时起开始到塔楼上敲钟,帮助“丘八”神父的继承者安东尼奥·伊萨贝尔神父做弥撒,以及照料神父家院子里的那群斗鸡的。当赫里奈多·马尔克斯上校得知这一切后,狠狠把他训了一顿,因为他竟然在学做被自由派唾弃的事情。“问题是,”霍塞·阿卡迪奥第二反驳道,“我认为自己已经是保守派了。”他相信这似乎是命运的裁决。赫里奈多·马尔克斯上校老羞成怒,把这事告诉了乌苏拉。
“再好也没有了!”她很赞同曾孙的决定:“但愿他真的能当上神父,这样,上帝最终会进这个家来了。”
不久便得到消息说安东尼奥·伊萨贝尔神父正在指点他主持第一次圣餐仪式。神父一边剃去斗鸡颈脖上的毛,一边给他讲解教义要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