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想送他去医院,但在急促的呼吸间隙,他低声说宁愿死也不去看医生。那个男人的权威如此之大,让她屈服
是,洛特已经去世快十年了。”
故事的这一部分让人心生敬意。母亲和奶奶都喜欢讲,但我喜欢听母亲的讲述。她的声音会在适当的地方低下来。那是天使,她会这样说,一滴泪珠滑落到她微笑的嘴角上,是你曾外祖父洛特派来的天使,将你的爷爷送下山来。
凹痕很难看,在他前额留下了一个两英寸深的坑。小时候我看着它,有时会想象一个穿白大褂的高个子医生拿锤子敲打一块金属板。在我的想象中,医生用的是和爸爸盖干草棚屋顶一样的瓦楞铁皮。
但我只是偶尔会看到这些。通常我会看到别的,看到一些证据,证明我的祖先曾走过山顶,守候着,等待着,众天使听候他们的派遣。
我不知道那天爸爸为什么独自在山上。
汽车粉碎机来了。我猜他是想将最后一个汽油箱取出来,但我无法想象,他为何没等抽干汽油就点燃了割炬。我不知道他干了多少活,割断了多少根铁箍,直到割炬的火花迸入了油箱。但是我知道,油箱爆炸时,爸爸正站在车旁,身体紧靠着车架。
他穿着长袖衬衫,戴着皮手套和焊接防护罩。他的脸和手指在爆炸中首当其冲。爆炸产生的热量让防护罩像塑料勺一样熔化了。他的下半张脸液化了:火先吞噬了塑料,接着是皮肤,然后是肌肉。手指也一样——皮手套根本抵挡不住吞噬一切的地狱之火——火舌舔过他的肩膀和胸膛。当他从燃烧的残骸中爬出来时,我猜他看起来更像一具尸体,而不是一个活人。
在我看来,他能活动已经不可思议,更不必说拖着身体穿过田野和沟渠,走了四分之一英里的路。如果有谁需要天使,那就是他了。尽管一切违背常理,他还是做到了——和他父亲多年前一样——蜷缩在妻子的门外,无法敲门。
那天,我的表妹凯莉在帮母亲干活,将精油装入小瓶。附近还有几个妇女在工作,给干树叶称重,过滤酊剂。凯莉听到后门传来一阵轻微的敲击声,好像有人在用胳膊肘撞门。她打开了后门,但已经不记得门外的情景。“我封锁了这段记忆,”她后来告诉我说,“我不记得自己看到了什么。我只记得当时心想,他没有皮肤。”
父亲被抬到沙发上。急救药物——针对休克的顺势疗法——被灌进他嘴唇都烧没了的嘴里。和多年前给卢克治疗烧伤一样,母亲给他用半边莲和美黄芩止痛。爸爸被药噎住了。他无法下咽。他吸进了炽热的火焰,内脏也被烧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