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坐在粉红色的沙发上等着,安琪领我来到楼上她女儿的房间,摆出一大堆裙子,每一件都很精美,有着繁复的蕾丝花边和雅致的蝴蝶结。起初我不敢去碰它们。安琪帮我一一试穿,系上腰带,扣上扣子,整理好蝴蝶结。“你应该穿这件。”说着,她递给我一件深蓝色的裙子,裙子上身镶有白色编织坠饰。“上面的小装饰都是你外婆缝的。”我拿了那件裙子,还有另一件带白蕾丝花边的红色天鹅绒裙,和母亲开车回了家。
这出剧一星期后开演。爸爸坐在
,她还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从未和她说过话;但后来她成了“我们”中的一员。正常的孩子不再要她了,她被留给了我。
我从没学过如何跟与我们不一样的人,与那些去上学、去看医生,不为世界末日来临天天备战的人交谈。虫溪剧场里都是这样的人,他们的话仿佛脱胎于另一种现实。导演第一次和我说话时我就是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来自异次元世界。他只说了一句话:“去找找FDR的资料。”我没有反应。
他又说了一次:“罗斯福总统。FDR[13]。”
“你是说JCB[14]吗?”我说,“你需要叉车吗?”
大家都笑了。
所有台词我都烂熟于心,但排练时,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假装研究我的黑色活页夹。轮到我上台时,我会毫不犹豫地大声背诵台词。这给了我自信。如果我无话可说,至少安妮有的说。
开演前一周,母亲把我棕色的头发染成了樱桃红色。导演说完美,现在我只需在周六彩排前把演出服搞定。
我从家里的地下室找出一件肥大的针织毛衣,脏兮兮的,满是洞眼,还有一条很丑的蓝裙子,母亲把它漂成了浅棕色。穿这条裙子演一个孤儿再合适不过了,我为自己轻而易举找到了演出服而感到欣慰,直到我想起第二幕中,安妮穿着沃巴克斯爸爸买给她的漂亮衣裙。那样的衣服我可没有。
我告诉了母亲,她脸色一沉。我们驱车一百英里,沿途到每一家二手商店苦苦寻找,但一无所获。在最后一家店的停车场里,母亲噘起嘴唇说:“还有一个地方我们可以去试试。”
我们开车去了安琪姨妈家,把车停在她和外婆共用的白色尖桩栅栏前。母亲敲了敲门,然后站在门外,理顺头发。安琪见到我们很惊讶——母亲很少看望这个妹妹——但她热情地微笑着请我们进屋。她家前厅有许多丝绸和蕾丝,让我想起了电影里豪华酒店的大堂。我和母亲坐在淡粉色的褶皱沙发上,母亲解释了我们为何而来。安琪说她女儿有几条裙子,可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