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种文化以及他们的苦难和梦想,也让全国人民都熟识了血肉鲜活的他。跟那些只在报纸和电视上露面或仅在广播里夸夸其谈的政客不同,阿连德的政治生活在平民百姓家展开,他挨家挨户巡访,与人们直接而亲切地交流,这种做法和他的实际职业“家庭医生”是一致的。他能洞悉人心,在政坛又有种近乎动物本能的直觉,这唤起了人们对他不易厘清的复杂情感。阿连德担任总统后,某次游行中,一位男子高举一块不寻常的标语牌站到总统座席前方,牌上写道:“本届z.府烂得像屎,但它是我的z.府。”阿连德站起身为他鼓掌,走下来与他握手。
在我们长途跋涉全国的行程中,没发现有哪个地方未曾留下他的痕迹。总能听到关于阿连德的掌故:有人说阿连德跟他握过手,有人说阿连德是他儿子的教父,有人说阿连德从他家庭院摘下树叶,熬成汤药替他治好了严重的咳嗽,或是为他谋了一份工作,又或是替他赢了一盘棋。阿连德碰过的东西全都变成了人们悉心保留的圣迹。在我们未曾留意的地点,人们会指着一把比其他器物保管得更精心的椅子,说道:“他曾在上面坐过。”或者拿出几件小手工艺品给我们瞧:“这是他送我们的礼物。”一位十九岁的姑娘,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当时也怀有身孕,她告诉我们:“我总是教育我儿子谁才是总统,尽管我自己不怎么了解他,他逝世时我才九岁。”我们问她,还有哪些印象?她回答说:“那时我和我父亲在一起,我看见他站在阳台上演讲,挥动着一条白手绢。”在一间悬挂着卡门圣母画像的房子里,我们问女主人,当年是否曾是阿连德的支持者,女士回答说:“不能说曾是,现在仍然是。”言毕她取下圣母像,后面藏着一张阿连德肖像。
他执政期间,民间市场上曾出售他的小型胸像,现在,这些胸像被供奉在棚户区各家各户的小祭坛上,祭坛边摆着花瓶和许愿灯。人们心中对他的追思持续高涨,这些人当中有曾四次给他投票的老者,也有人投过三次,还有在他最终当选那次助他一票的人,甚至连孩子们也经由别人讲述的历史而得知了他的故事。接受我们采访的好几位妇女异口同声地说:“阿连德是唯一谈到妇女权利问题的总统。”不过,人们很少直言他的姓名,只是说“总统”怎样怎样,仿佛他还在任上,仿佛他是唯一的总统,仿佛人们在等待他归来。留在棚户区居民的记忆里的,远不止他的形象,还有他伟大的人道主义思想。“住房和食物没那么重要,我们想要他们交还的是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