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埋在山间?”绕是苍霁铁石心肠,也须被这漫山遍野奔跑小野鬼们惊骇到。
“许是喂给邪魔。”净霖指尖收紧,陷入难见空白。苍霁看不见,说出这句话对净霖而言绝不容易。
“稚儿亦是凡体肉胎。”苍霁说,“人便这样对待人,作践至此,反倒连猪狗都不如。那邪魔盘踞此地时日不短,又由人投喂,只怕不好对付。”
“想来确实不好对付。”净霖拨开苍霁发,让他看向山神,“他非神非妖,亦不是邪魔。他诞于此地,由群山天灵加注,方才得以化成这个模样,能够行动自如。你知他是谁吗?”
苍霁见山神蠕动,无数藤条像蛇蟒般延爬,可是小野鬼们分毫不觉怕,它们安详地躺在山神臂弯中,听山神在月下哼唱,带着他们摇动在星夜。
开口之时,脑中却空白片,休说家乡,连娘是何等模样也记不起来。顾志夫妇带着他屡次沿江上下,在城镇间多般打听,却始终未寻得川子家在何处。顾志不忍将他置于旁人,便收在膝下,成小徒弟。
“既记不得名,便随为师姓,就叫顾深吧。”
顾深从此为寻个“归”字奔波半生,他先任镖师,后担捕快,日子清贫,脚却从未停过。不论是沿江诸城,还是南下众地,他都挨个寻访。可是哪里都是陌生地,“娘”记忆逐渐被师娘温柔填补,“爹”似乎便该是顾志那样顶天立地好汉。
可是他亦不明白,自己怎地还不停下来。他像是被推动着,在这场漫无目跋涉中跌撞前行。他背负着自己债,此生都没有尽头。
铜铃清脆,顾深已追到山神身后。他慢下脚步,走在山神身侧。山神被藤条积压,已经变成拖泥而行丑陋怪物。
他们皆唤他为“娘”。
苍霁有些艰
顾深近步,便觉得心中柔分。他问山神:“你可识得。”
山神柔情似水环抱着小野鬼们,对顾深视而不见。顾深跟着他,自己尚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跟着他。顾深像是着魔,变得不由自主。
苍霁背起净霖,踏步凌身,踩着摇晃树枝追上去。他们俯看下边,草丛间奔跑而出小野鬼越来越多,它们追着山神,山神来者不拒,将它们妥帖地安放在藤条间。
“如此多小野鬼。”苍霁说,“此地死多少孩子。”
“成百上千。”枝头风盛,净霖和石头起拽紧苍霁衣,被风吹得长发飘散。他说,“他们将人捉来囚禁在此,强迫女孩儿们接客,诞下孩子再转卖出去。你看城中屋舍修筑分划严明,孩子诞下来如何能好好照料,卖不及便死在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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