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有次她梦到自己怀块冷冰冰铁。有次她梦到自己怀只遍体斑点癞蛤蟆。铁形象还让她勉强可以忍受,但那癞蛤蟆形象每次在脑海里闪现,她都要浑身爆起鸡皮疙瘩。菩萨保佑……祖宗保佑……所有神、所有鬼,你们都保佑、饶恕吧,让生个全毛全翅男孩吧……亲亲儿子,你出来吧……天公地母、黄仙狐精,帮助吧……就这样祝祷着,祈求着,迎接来阵又阵撕肝裂胆般剧痛。她双手抓住身后炕席,身上每块肌肉都在震颤、抽搐。她双目圆睁,眼前红光片,红光中有些白炽网络在迅速地卷曲和收缩,好像银丝在炉火中熔化。声终于忍不住嚎叫从她嘴巴里冲出来,飞出窗棂,起起伏伏地逍遥在大街小巷,与司马亭喊叫交织在起,拧起股绳,宛若条蛇,钻进那个身材高大、哈着腰、垂着红毛大脑袋、耳朵眼里生出两撮白毛瑞典籍牧师马洛亚耳朵。
在通往钟楼腐朽木板楼梯上,马洛亚牧师怔下,湛蓝色、迷途羔羊般永远是泪汪汪、永远是令人动心和蔼眼睛里跳跃着似乎是惊喜光芒。他伸出根通红粗大手指,在胸脯上画个十字,嘴里吐出句完全高密东北乡化土腔洋词:“万能主啊……”他继续往上爬,爬到顶端,撞响那口原先悬挂在寺院里绿绣斑斑铜钟。
苍凉钟声扩散在雾气缭绕玫瑰色清晨里。伴随着第声钟鸣,伴随着日本鬼子即将进村警告,股汹涌羊水,从上官鲁氏双腿间流出来。她嗅到股奶山羊膻味,还嗅到时而浓烈时而淡雅槐花香味,去年与马洛亚在槐树林中欢爱情景突然异常清晰地再现眼前,但不容她回到那情景中留连,婆婆上官吕氏高举着两只血迹斑斑手,跑进房间。她恐怖地看到,婆婆血手上,闪烁着绿色火星儿。
“生吗?”她听到婆婆大声地问。
她有些羞愧地摇摇头。
婆婆头颅在阳光中辉煌地颤抖着,她惊奇地发现,婆婆头发突然花白。
“还以为生出来呢。”婆婆说。
婆婆双手对着自己肚皮伸过来。那双手骨节粗大、指甲坚硬,连手背上都布满胼胝般硬皮。她感到恐惧,想躲避这个打铁女人沾满驴血双手,但她没有力量。婆婆双手毫不客气地按在她在肚皮上,她感到自己心跳都要停,冰凉感觉透彻五脏六腑。她不可遏止地发出连串嚎叫,不是因为痛疼,而是因为恐怖。婆婆手粗鲁地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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