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人会尊称他声马导,“史”字般不说。
马导在京城罕有交际,闲暇时就画画,油画水彩画漫画,画都是新疆。
父亲每过几个季度给他汇次鞋钱,说北京商场多,有挑,别心疼钱,要买就买进口。男人嘛,只要脚下鞋穿好,底气就足,底气足才能走得远。
马史顶句嘴:只有走得远才能有出息吗?您辈子没穿过双好皮鞋,底气不是照样足吗?
想想而已,他哪儿敢?
自始至终他没和马史说过话,走出去快十米后,却扭头笑:你记住哈,不是怕你爸爸。
(五)
那部200元钱黑白屏诺基亚,马史用很久。
父亲皮鞋也邮寄很久,后来终于停寄,改成汇钱,专款专用,鞋钱。
那时马史已留在北京,或者说是漂。
撒地,马史脸朝下啃沙子,呛得死去活来,想骂也骂不出声。
光头们踩着他脖子笑:嗷哟,还算是个带把儿。
那群人里唯独有个人没有起身,是个戴眼镜刀疤脸。
他端着盘子口口地认真吃肉,瞥眼马史,再仰头喝口酒。
他不说话,用手指点点那部诺基亚,立马有人用双手捧过来。
有孩子热爱勇闯天涯,有恋家,马史是后者。
这是种无法用言语细述感觉,像是根隐形橡皮筋,柔韧拉力隐隐地拽,抻得再长再远也扯不断。
旁人眼中,马史是个奇怪人,听歌只听刀郎,吃饭只吃拉条子,他走哪
杨奋杳无音信那几年,马史从扬州漂到北京,在赫赫有名北京电影学院进修导演。
——蓟门桥旁北京电影学院继续教育学院业余专升本导演专业电视编导方向。
天个馒头撑着去上课,绞尽脑汁用50元钱拍个作业。他没钱,同学间聚会参加得少,晚上窝在租来地下室里画画,他画个“小馕人”系列漫画,厚厚摞画稿,但卖不出去,很多人不知道什是馕。
人在年轻时都有三年旺运,每个人都有,没有例外。
马史从毕业就开始起运,顺风顺水地有自己视频工作室,拍过些短片,获过些奖,比如上海电影节最佳短片奖,钱没挣多少,但名气多少攒点儿。
他也不伸手去接,只是继续吃肉,边吃边看着那部200元钱诺基亚……
肉吃完,坑也挖好。
戴眼镜刀疤脸起身打个饱嗝,边舒坦地叹着气,边转身走。
算,都走吧,他说,他爸爸,是真正直。
他指指那部手机,说:给那娃娃还回去,再留点儿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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