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君臣二人密谈到五更刁斗方散。
张仪出得宫来,但见薄雾迷茫,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索性弃车徒步而行,片刻出得宫墙偏门,却见长街树下黑糊糊片蠕动!张仪虽然吃惊,却是胆色极正,大步走近看,竟然是群肥牛当街倒卧,悠闲喷着鼻息倒嚼,旁边张大草席上,却是横七竖八躺着几条呼噜鼾睡汉子。张仪又好气又好笑,低声喝道:“嗨!醒醒!当街卧牛犯法,知道?”个精瘦身影骨碌爬起连连打拱做礼:“军大人恕罪,等少梁村汉,只草草住得夜,明日献寿牛便走,求大人法外施恩才是。”张仪见是个白发老人,便先软心肠,温和问道:“寿牛?甚个寿牛?给谁献寿牛?”老人仍是打躬不迭:“军大人有所不知,少梁县连年大熟,都是托王家圣明福气。今年少梁县要给秦王祝寿,每村献头寿牛咧。”
张仪听得大是诧异——献耕牛祝寿,这可当真是天下头份!
那时侯,耕牛比黄金还贵重,除国家祭祀天地大典,谁敢用活活耕牛做寿?再说,张仪身为丞相,尚丝毫不知秦王有祝寿之举,山野庶民却如何这般清楚?心思闪烁间张仪笑道:“你等是王室贵戚,好福气呢。”个粗壮汉子连忙摇手道:“不咧不咧,草民能有恁福分?”又个汉子抢着道:“秦王寿诞呀,有人上心咧,四月初三!不知说几多遍,少梁谁不知道?”张仪笑问:“那这个人肯定是大贵人?”汉子正要说,精瘦老人低声呵斥道:“边去!胡咧咧个甚?”回身对张仪躬身笑道:“他是个半瓜,信不得,寿牛自是庶民诚心献纳。”张仪笑着连连点头:“那这寿牛,就是全村人花钱买?”“错咧错咧!”个汉子高声道:“出钱买牛,那能叫献牛祝寿?这牛可是咱家自个献上!”张仪笑道:“家牛,都想献牛祝寿,不就没有耕牛?”那汉子脸色憋得通红,想说话,却竟是硬生生回过身去。老人叹息声道:“军大人,看你也是个好人,就莫再问。王家圣明,子民祝寿,左右不是坏事。”
张仪思忖着笑道:“倒也是,不说。老人家,秦国向来是法外不施恩。看你还是赶紧将寿牛赶到南市去,那里有牛棚。哎,可不要说在这里碰见过人。”
“是是是,大人有理。”老人回身低声下令:“走!吆起自家牛快走!”
汉子们卷起草席,片“得儿起!得儿起!”吆喝声中将耕牛赶起来。突然,个汉子“哎哟!”声,脚下滑,便摔个仰面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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