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身,顺着容琢搬来桃花木竹节番草纹绣墩坐下,示意众人退下,方才缓缓开口:“听闻个人濒死时候,可以看见他最想见人,你是否在等这刻?”
香见神色呆滞,死死地盯着蓝田玉轻羽尾帐钩挽起梨花青冰绡缠枝宝罗帐顶。宫人们强行替她换过天水绿白点梅枝纱衫,也是她部
连珠赤金琉璃飞鸾步摇,烂漫明丽翠华钿并朱红宝树珊瑚花饰点缀。
华光明艳色泽撞得眼帘微微生疼,才知绫罗衣衫是勇气,贴肉予以温度,撑住她灰败内心,予以表面光鲜。日复日,行走下去。
着实,也比朝夕相对数十年男子可靠。
如懿扶着容珮手踏入承乾宫寝殿时,已然微微倒吸口冷气。皇帝性喜奢丽,自孝贤皇后丧期满三年后,除长春宫应如旧,其余殿阁连着太后慈宁宫应装饰新,绮靡繁丽。而承乾宫长久无人居住,乃香见入宫后草草打扫出来,其规制陈设,华丽更胜于她中宫。连最爱繁华金玉妍在世,也不得不居于下风。随便个眼风扫去,搁着藏青花玉凤莲转心瓶乃宋徽宗所珍藏,对龙香握鱼是汉成帝皇后赵飞燕所有。殿角随意搁着丛三尺高珊瑚树,通体莹红润泽,鲜妍欲滴,隐隐有宝光流溢。妆台上大捧盒东海进贡珍珠,颗颗浑圆如拇指大小,饱满明净,就那般开盒子随手摒着,也无人在意。林林色色,错落有致,光华迷离,纵使她贵为皇后,有些也不曾见过。
而平静卧于斑彩鸳鸯万金锦上香见,却与这金摇玉耀华丽人间格格不入。她是捧春雪,冰凉如霜,却美得短暂,瞬间就能化去般。
彼时午后轻暖秋阳透进豆绿罗影纱,照得寝殿内微尘轻扬,碎金似迷漫。因着如懿到来,宫人们都退下去。殿中梨花木矮架上供着盆香山子,香气幽幽若若,又不见烟火气,甘宁清甜香气让人通体舒泰,宛在梦中。那香山子原是取百斤左右紫油伽蓝香精心镂雕而成。那伽蓝香难得,宫人们取星两星制成金累丝香包已算得趣,何况是这样大件。如懿未曾细想,只意凝睇。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女子,即使在濒死刻,还能美得如此不沾风尘,宛若谪仙。
有个大不敬念头从脑海中疾闪而过。虽然岁月对皇帝格外厚爱,使他仍有英姿枫枫、玉山嫌峨之态,但比之香见,亦不过是紫芝之畔青苔和油腻朽木,不堪佳配。
她有瞬好奇,那个让香见心心念念男人,会是个怎样人?
这样念头,挑破彼此视线并无交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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